他想过很多种再次见到红音的场景，但是唯独没想过是这种。

十一命掌心的那股神魂之火，想要幻化而出，只是她太虚弱了，根本难以幻化成型。

焦急的呼喊着红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可惜，一个神魂体又如何发的出声音呢？

就像那极尽悲痛的脸庞，却没有半点泪水流出。

可是那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却仿佛震耳欲聋一般。

十一命将整个洞穴上了层层禁制后，才慢慢的向着红音走去。

红音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就这般散乱的覆盖在面颊以及额头之上。

十一命将红鸾的神魂之火，轻轻的放在红音的耳边。

左手抓起红音的右手便开始检查起来。

而红鸾也似乎冷静了一些，嘴里喃喃着。

“十一，求求你救救音儿。求求你，救救音儿。”

也不管十一命是否能听到她的祈求。

随着力量逐渐的进入红音的体内，十一命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粗略的看，红音的身体其实很健康，经脉也没有受损。

唯一缺少的东西便是力量，属于红音自己的妖力没有了。

而且是那种一点都没有样子。

只是没有妖力也不会死人的，但是现在红音却偏偏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直到十一命的力量在红音的体内游走了大半圈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什么。

那就是当初他给红音化形的时候，激发的血脉之力不见了。

三条血脉之力，两条空的，只有一条处于激活的饱和状态。

但是现在，恰恰就是那一条血脉之力没有了。

所以这也就是导致了红音如今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

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十一命的第一想法就是妖王。

因为只有妖王才会收集红雀一族的神魂之力。

可是细细一想，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真是妖王这般做的，那么妖王就没有理由将红鸾以及她道侣的神魂之力给他。

既然现在已经交还于他，那么以妖王的实力与人品是不屑于这般做的。

既然不是妖王，那就一定有别人这样做了。

而且，做这件事的原因恐怕跟妖王的想法应该是不谋而合了。

血脉根基被挖，十一命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十一命也没有让人能重树根基的东西。

若不然，老酒鬼也不至于那般模样。

十一命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将红音的身子翻了过来。

只是给红音翻身的时候，一个不注意，还有身上搭着的一件衣服便直接掉落在地上。

此时一副完美无瑕的胴体就这般出现在十一命的眼前。

尤其是那双洁白的翅膀，还是如最开始的时候那般漂亮。

只是翅膀的洁白却被零星的红色沾染。

十一命知道，那是鲜血的颜色，也是鲜血的浸染。

十一命那扶着红音胳膊的右手也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红音那双翅膀的中间，一道未愈合的伤口从肩胛的高度延伸至腰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痕迹。

一瞬间你周遭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夹杂着些许女子的体香。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环境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的水滴声滴落在泉水中，发出滴答的声响。

那条像是大型蚯蚓一样狰狞的伤口，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的出来的？

而红音的腰部以及光滑的手臂上还有淡淡的还未消散的淤痕。

十一命颤抖着左手，缓缓地向着红音的背部伸去。

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怕弄疼了这个坚毅的姑娘。

一股柔和的恢复之力从十一命的手中涌出，缓缓地修复着红音背部的伤痕。

直到那条看上去恐怖的疤痕再也不见。

可是尽管这样还是毫无用处，外伤可好，内伤难愈。

也不知道是十一命的折腾，还是红鸾的呼喊，刺激到了红音。

当十一命再次缓缓地将红音扶着躺好的时候，红音紧皱的眉头竟然微微的松开了。

一丝淡淡的笑意掠过她的面庞，仿佛在梦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

随之那条显得苍白而无力，自然下垂的手臂，也动了一下。

只是紧紧攥着拳头的右手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松开。

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而自然的蜷缩，还是手中抓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十一命轻声的喊道。

“红音，你怎么样了？你醒醒。”

随着十一命的呼喊，红音的睫毛也开始微微动了起来。

似乎在无意识中仍紧握着对抗命运的倔强。

十一命重新给她盖好的衣服，也在她的胸口处微微隆起。

只是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如此吃力，仿佛每一次的起伏都是对生命执着的颂歌。

很快，红音便在沉睡中醒来，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睛跟十一命四目相对。

两人的眼神也在这一刻缓缓地交织在了一起。

片刻的安宁之后，红音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虚弱的说道。

“哥哥，对不起。”

五个字，很简单，可是在红音的嘴里却是那么的艰难。

只是当这五个字说完以后，不管十一命是什么反应，红音的脸色都好像是轻松了很多。

“没事，你这是怎么回事？”

十一命的话让红音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了不少。

片刻之后，再次开口道。

“哥哥，不要伤害他，我是自愿的。”

红音这句话一出口，十一命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除了他十一命以外，恐怕能让她说出这句话的也只有杨炳了。

十一命的神色一瞬间便冷了起来，他想要去替红音复仇，可是红音生死未卜。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救下眼前的姑娘。

随着红音的苏醒，红鸾的神魂已经变得极为虚弱了。

但是还是努力的给红音传音道。

“音儿，对不起，娘来晚了。”

红鸾的声音在红音的脑海中响起，红音整个人一瞬间便愣住了。

因为她没想到真的还能听到母亲的声音。

她渴望听到的这道声音已经不知道期待了多少个夜晚。

可是每次都是在失望睡去，每次也就是在梦中偶尔能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喊。

现在她再次听到了，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就像是眼前的十一命一样，十一命依旧是她的心魔。

她害怕是一场梦，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可是哪怕就是这样的一场梦，她还是不愿意醒来。

红音那有些慌张，有些惊喜，有些害怕的眼神，在眼底来回闪烁。

“不是梦，是真的。”

十一命轻轻一笑，对着红音安慰道。

听到十一命的肯定，红音激动的想要坐起来，可是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只有两颗像是葡萄般黑亮的眸子在不安的寻找着。

嘴里喃喃的说道。

“娘，是你吗？”

“娘，音儿好想你。”

“娘，你在哪里？”

“娘，哥哥没有骗我，你真的还活着。”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得到回应。

十一命看着那道即将消散的神魂，再次将一些蕴养神魂的东西挥洒过去。

可惜，这一次却没有半点作用了。

那些东西仿佛找不到可以蕴养的东西，从红鸾的魂体上直接穿体而过。

看着眼前的一幕，十一命心中哀叹一声，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其实他还是很不希望红鸾去世的，若是有可能，他想救活她。

因为他不想让红音感受到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希望自己这么多年的隐瞒，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事情总是不会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红鸾强撑着最后一点力量，缓缓的幻化在红音的上空。

“音儿，娘来晚了，对不起。”

红鸾的笑容很勉强，但是还是倔强的想要笑笑。

“不不不，没有的。···”

红音拼命的摇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音儿，娘能来看你，你要好好的谢谢十一，是他带我来看你的。我的音儿已经长大了，娘也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娘做一些回报。”

红鸾漂浮在上空的神魂，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伸出的右手，想要再摸一摸红音的头，却是什么都没摸到。

但是红音却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母亲的抚摸。

缓缓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摸一下母亲。

却如同她的母亲那般一穿而过，什么都没有抓到。

“音儿，答应娘，好好活下去。”

红鸾说完整个人便逐渐变得虚幻起来，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

红音想要动一下，可是却无比艰难。

她想要阻止红鸾的离开，却是无能为力。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同样已经油尽灯枯。

红音无力的看向十一命。

“哥哥，求求你，救救娘。”

眼神里的哀求仿佛能融化这个洞穴的千年寒冰。

可惜，哪怕强如十一命也无能为力。

只是无奈的对着红音摇摇头。

看着逐渐消散的红鸾，最后只剩下一团纯净的神火之火漂浮在十一命的身边。

红音仿佛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嘴角微微抽动一下，看着十一命投来一个歉意的目光。

或许是想要亲口再说一声对不起，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在这一瞬间缓缓地失去了光泽。

右手也不甘的垂下，耷拉在寒玉床边。

“后悔吗？”

红音努力的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十一命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丝丝笑意。

哪怕红音没有回答，十一命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十一命从红音那微微松动的手指缝中看到了一个东西。

只是那个东西他就算是不拿出来都知道是什么。

那是当初他送给红音的那枚玉简。

只要她有事的时候捏碎即可，可是她只是紧紧的抓着，却没有捏碎。

也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守护什么，又怕失去什么。

十一命长叹一口气，随后一挥，将那团纯净的神魂之火牵引在手中。

红音的状态以及红鸾的状态，十一命是真的无能为力。

若是红鸾不那般消耗自己的神魂之力，十一命或许还有希望将她救活。

只不过需要重新塑造一个肉身。

可是红鸾的托付，让他又无能为力。

就在刚才，红鸾直接给十一命传音，要十一命救救红音。

办法就是将那团没有任何意识的纯净的神魂之火融合到红音的体内便可。

红鸾的消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去完成一个母亲的心愿。

神魂之火的融合很简单，毕竟两者同宗同源。

所以十一命将之融合到红音的体内不难。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反抗，但是在十一命的强大压迫之下，逐渐的认可了红音的身体。

到了后来甚至不需要十一命的帮助。

那团神魂之火都已经在自己主动的跟红音的身体融合了。

十一命看着逐渐相互融合的红音，没有半点起色，但是也没有再发生其他变化。

但是神魂之火的融合便是一个好兆头。

十一命不确定再次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只能靠红音自己。

能不能活就只能看天意了。

该做的事情十一命都已经做了，现在他要离开了。

离开做什么？自然是找杨炳问个清楚。

既然红音说了，不要伤害他，十一命还是准备打算尊重一下红音的想法。

只要找到杨炳问个清楚便好，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