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四章(1 / 1)

随着虎子和细雨跑出去玩耍,赵家的年夜饭也至尾声。

两张桌子很快收拾干净,虎子娘带着闺女端出了炒瓜子、炒花生,还有晒得枣子、柿饼,热情招呼苗妩几人,一同留下守夜。

苗妩含笑,婉言谢绝。

除夕守夜,一家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热热闹闹,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打扰了。

见客人不愿留下,虎子娘也不强求,双方客气道别。

苗妩当先,领着众人离去。

回到新屋门前,玄卿不屑地瞟了苗妩一眼,“啧,苗妩道友,你怎么和赵家人有那么多话可聊?”

什么纺布、绣花,什么天时、收成,还有什么朝廷劳役、苛捐杂税……这和苗妩道友一个千年猫妖有何关系?

真不知这老猫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苗妩一脸平静,“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玄卿:……

什么燕雀?他是蛟,蛟,蛟!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老猫妖将他比作燕雀!啊呸,那些小小鸟雀,也配和他相比?

哼!

玄卿拂袖而去。

苗妩转而看向薛平安,“薛三公子可懂鸿鹄之志?”

薛平安神情奇异,只回了一个字。

“懂!”

夏朝绵延二百余年,气数已尽。

朝廷昏庸,吏治腐败,官官相护,上无天理,下无公理。

对内,朝中奸佞小人盛行,敢于直言谏上的忠臣,或被贬或被杀,或关于大牢之中。

对外,周遭各国对夏朝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想啃下夏国一块骨头。

不论对内,还是对外,夏国百姓都苦不堪言,就算偶尔有村子能得安宁,可这安宁,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他在京为质十年,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他就推开窗子,仰首问天——

高居宝座上的夏国皇帝,贪图享乐,追求长生,为人既糊涂又残暴。

百姓在他眼里,如猪如狗,就是不算是人。

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

如果这样的人都能当皇帝,那他们薛家为何不行?

旁的不说,他的父王,勤于政务从不懈怠,爱护并州百姓如同爱子。在他的治理下,并州百姓个个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朝廷惧怕薛家。

所以,他被召至京中为质。

所以,薛家满门遭到屠戮。

逃亡途中,得知薛家满门遭屠时,薛平安就在心里暗暗起誓——他要夺了这天下!他要为薛家满门报仇!他要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他遇到了细雨道长,遇到了苗仙子,他以为遇到了高人异士,是上天站在薛家这一边。

后来,幻想破灭,但他心志未改。

就算没有高人异士相助又如何?

二百多年前,薛家先祖凭借一杆长枪,平定天下叛乱。

如今,他薛平安也行。

二百多年前,薛家先祖为免再起干戈,为了天下百姓退了一步。

如今,他薛平安就将这天下夺回来!

苗妩定定地看着眼前少年,像是看到了少年心里。

少年的脸庞仍略显稚嫩,一双眼却亮若星辰,眼中神色十分坚定。在他身后一步远,站着薛五。

薛侍卫同样神情坚毅,仿佛只要薛三公子一句话,他便能抛头颅洒热血,为薛三公子肝脑涂地。

苗妩忽地一笑,“大过年的,这般严肃做什么?白日里你们两位也累了,早点回屋歇着吧。”

薛平安也不失望,拱手一礼,“既如此,薛某与五叔就先回屋休整,苗仙子自便。”

苗妩点点头,目送薛家二人也进了屋。

过了大半个时辰,细雨带着大白,和虎子尽兴归家。

进了院子,正堂亮着灯,三间新屋也各自亮着灯。

细雨和虎子摆手作别,虎子一步三回头。

谁懂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敢徒手拿炮竹,火捻子烧到底还不知道丢出去的傻子。

这个傻子就是细雨。

看到炮竹在细雨手中炸响的时候,虎子头皮都麻了。

完蛋了,他娘让他照看好细雨,可他却害细雨受了伤……可他也不知道,有人竟然放炮竹不晓得松手。

一群伙伴围了上去,借着灯笼的光亮,将细雨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完好无损。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细雨却得意得很,“这算什么?我本事大得很,一个小小炮竹,根本不在话下!”

“嘎嘎!”

大白踱到细雨身旁,随声附和。

鹅脑袋昂得高高的,那副神气的样子,和细雨一模一样。

小伙伴们害怕大鹅,离细雨远了点,可眼里的羡慕挡都挡不住。

这一回,让细雨赢了,不过,他们还没全输——

“虎子哥,你也去试一试。”

“对,虎子哥,你胆子大,一定能赢了细雨!”

“滚蛋!”虎子不傻,“我才不试,你们也不许试。谁要是敢试,我就去告诉谁爹娘!”

小伙伴们一阵哀嚎。

“虎子哥,你不试,那就让细雨赢了这一回。”

虎子不为所动,“赢就赢了,细雨昨日就赢了咱们,你们怎么不提?”真搞不懂这些小伙伴,到底在想什么。

他傻了才和细雨比这个。

万一受了伤,疼得是他自个,谁也替不了。

“我可不是小气之人,见不得小伙伴赢!”虎子朝细雨走去,“细雨,你是不是没放过炮竹?我教你……”

好在,后来一切平安。

话说细雨这边,告别虎子后,她带着大白跑到新屋前,砰地一脚,踹开房门。

“苗姐姐,我回来了!”

苗妩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动静轻些,门板都被你踹坏了。”

细雨停脚,往后退了退,查看门板,“坏了吗?没有吧。”

苗妩正色道,“细雨,我且问你,你在出云观时,也这样成日踹门?”

细雨:……呃,那倒没有。

“我想,是没有的。”苗妩端起茶,抿了一口,“你在长日醉住得那半个月,也没见你成日里踹门。”

细雨:……

“那你如今为何门非踹不能开?”

细雨眨眨眼:……她有吗?

苗妩还没完,接着问道,“还有小纸,你竟将小纸噤了言?细雨,你以前可不会这般对待小纸。”

说起小纸,苗妩一下午都没想起它。

直到方才进了屋,取出夜明珠,才看到细雨枕头上,躺着个一动不动,仰面朝天,微带死感的小纸。

微带死感?苗妩被自己逗笑,“小纸?”

枕头上,黄色小纸人动了动,黯淡的黑眼珠也亮了起来。

苗妩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

“小纸,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我们去吃年夜饭没带你,不高兴了?”

小纸:……

黄色小纸人突然爬起来,指指自己的嘴,又是摆手又是跺脚。

最后,小纸又趴回到枕头上,不停地双拳捶枕头。

苗妩看得目瞪口呆,小纸这是……又恢复到初见时,口不能言的时候了?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浮现苗妩脑中。

“小纸,细雨给你噤了言,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