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无之劫”
“当真是天下至难劫数”
“必先得,后舍,再得,而后又全盘失去”
“得失之间看破一切”
“这天上地下,有几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与拥有,有几人能看得穿得失,一再放得下呢。”
潺潺的流水,肆无忌惮地喧嚣
两股极强的灵力,在天河边瀑布下熊熊跳跃。
无所不在地昭示他们的狂妄。
瀑布之下,海浪如同破空的波涛,源源不断地翻滚,形成两道水龙卷。
水柱最上,则稳稳当当地坐着两个人。
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局,厮杀得正酣
“吧嗒”一声,长指落下一枚黑子。
一身竹青衣袍的男人思索着,时不时地瞥了眼面前这个脸色不善的男人。
张口确是调笑:“怎这般不高兴?”
他直起身,“刷”地合上折扇,指着男人:
“好歹这一场人间也没算白走,你劫数已过,你瞧瞧你现在那颗金光闪闪的神君元神。”
眉峰一挑:“这可是祁朝想了五百多年都没能等到的神君元神。”
一旁还百无聊赖地坐着位美艳的女子,闻言顿时瞌睡也不打了,狠狠地瞪过来
祁朝立刻黑了脸,狠狠“啧”了声,表示不满。
不带这么踩一捧一的啊!
褚繁当做没看见,目光而来。
青年眉目清俊,那双看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里却含着淡淡的寒意。
“没有”
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褚繁一看,这位神君,满脸都是冷淡。
与往日里那种温柔的看狗都能掐出水的风度翩翩截然不同。
褚繁弯了弯唇,思索一二,杀了他一两子,反言之:
“你站在太子位上,得到了权力,又看尽了人心,当得起,也放得下。”
“可却也陷入执着心魔当中久久无法走出”
“若非有人横生枝节”
“让你看穿人心人情背后的虚伪空虚,放下了多年的执念。”
“否则,这场权力物欲的劫数里,能不能在成功渡过,还真的难说。”
褚繁听不到回应,抬起头看他
“止阳?”
对面的男人清俊无双,一袭银白的衣袍,似月光般皎洁夺目。
止阳垂下首,那双桃花眼熠熠生辉,高挺的鼻梁,再加上那堪称清绝的面容,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
指尖纤长,取来一子
“我知道”
他的话语简单
褚繁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是谁横生枝节
自不必明说
褚繁倒也没有揭穿,只是唏嘘:“可惜还有人困在局中”
他托着脸颊,故意笑起:“眼瞎啊”
“谁眼瞎?”
祁朝愣了许久,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但她是个有求索精神的人,“褚繁,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褚繁摆弄着手中的棋子,眼眸中分明有站在学霸的制高点上对学渣产生的辗压式拷问打击。
祁朝被看得心中一愣,抿着唇扭捏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问了很蠢的问题吗?”
“祁朝朝”
褚繁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觉得鸣栖和褚繁两个人傻。
但也没傻到这个地步吧
他给气笑了,终于忍不住好心提醒,“刷”地一声展开扇面,扇了扇:
“你如今难道第一要紧的是这个问题吗?”
祁朝愣住:“不然呢?”
褚繁很努力地提醒他面前这个历完神君之劫的男人。
“你看看他”
祁朝懵了,从头到脚扫了止阳一眼。
嗯
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止阳啊
“止阳就是止阳,还有何不同吗?”
褚繁气得笑不出来,一口气哽在心头。
对她比了个手势:你行!
“等一等”
祁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她一个咕噜爬起来,惊恐道:“止阳在这里,那凡间的容时是谁?”
哦豁
褚繁以扇面遮住脸,连同那一双眼睛也遮掩在后。
“这开什么玩笑”
如同一道天雷,从头劈到了脚,祁朝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竖起,阴冷的触觉爬上脊背。
惊觉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鸣栖一直以来都认为:
容时是止阳的肉身入世
所以鸣栖栖才会不惜打了司命星君一顿,亲自下至凡尘帮止阳历劫。
为了报止阳当初的救命之恩,鸣栖几乎是要承担下止阳所有的劫难困苦,想要让劫历得轻松一些。
可是
现在止阳历劫结束
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
明明白白地证实了
在凡尘死了的容珩
才是止阳
那那那那,鸣栖帮了这么久的人是谁!
容时是谁?
要命了!
祁朝心塞得难以呼吸,脑子嗡嗡作响。
她撒腿就跑,当即就想下到凡尘,去摇着鸣栖的头大喊:“鸣栖栖,你帮错人了你知不知道!”
“止阳是容珩,不是容时啊!”
不料
还未有半点动作,眼前却被一道阴影拦下。
还未看清是谁挡在她的面前,头脑变迷迷糊糊地发昏,顿时失去了知觉。
而金色的神力还未消散,止阳望着急吼吼的祁朝,脸上的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他将祁朝放在一旁的水柱上,未有回身,只说:
“棋局,今日当是分不出结果”
褚繁自顾自地扇着扇子,点了点头,“改日再战。”
随后,止阳便消失不见
风中徒留还未消散的灵力痕迹
耳畔水声潺潺,水雾如梦如幻,天边神鸟鸣叫不断。
褚繁收起折扇,这一场战局,显然厮杀愈演愈烈,看了眼棋盘,感叹句:
“好险,这厮心不在焉,下棋还能这么阴狠。”
他直起身,看了看在水上飘着的祁朝,又看了看止阳消失的背影,不觉勾起嘴角
“哎,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我那可怜的妹妹,为兄可帮不了你。”
“你就自求多福吧。”
.
人间已经弹指半年
圣上突发重疾,重病数月。
半月前
皇六子容时册立为太子
北漠的一场突袭的阴霾也在缓缓散去,大周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当中。
只是近来
宫中似乎不安宁
夜半总是无声无息地有女人孩童的哭泣声
吓得宫中人人自危。
“听说,以往,杨贵嫔的宫殿之下,囚禁着不少怀孕的妇人,那些胎还未出生便被杀了烹食!”
“你说闹鬼,会不会就是那些妇人?”
宫人挤在一起,偷偷说话,“你别胡说,这种事情听风就是雨,怎么可能是真的?”
“怎么不是,这些秘密,都是当初前太子在承天山说的”
“怎么会有假?”
宫人还想反驳,“你想啊,圣上一直身体康健,连日来重病卧床,这不就很能说明问题!”
“定然是小鬼们缠着,圣上才会如此”
“别说了,这件事本就是禁事,不准说的!”
宫女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近日,听闻,圣上命人,自仙山上请了天师”
“不日就要到宫中”
“想来有天师在,这些小鬼,必然就再难作乱”
他们说得恰有其事,鸣栖在后方的树下听了一耳朵。
盛夏里,滚滚炎热,余留树荫下还算凉快。
鸣栖忽然从树丛中露出头
“什么天师?”
“啊!鬼啊,别过来别过来!”
宫人们被突然出现的鸣栖吓得肝胆俱裂。
一个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直到看清了鸣栖的脸,才意识到这不是最近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还是曾经的宝清郡主
如今太子尊敬的鸣栖姑娘
小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远处的道观:
“喏,就是那边来的天师啊!”
鸣栖直起身体,热烈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眯起:
“天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