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奉命去御膳房拿点心,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两个宫婢在窃窃私语,她不由的竖起了耳朵,“你听说了吗?宫门前跪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说什么青石关要被西炎踏平了……”
“嘘!这话也敢乱说?”另一个婢女吓得捂住她的嘴,“也不怕掉了脑袋!”
半夏攥着食盒的手指节发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扯住那宫婢的衣袖,“姐姐留步!方才你们说青石关之事可是真的?可知道那跪在宫门前的人如今在何处?”
两个宫婢吓得脸色煞白,见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才颤巍巍道,“听说被禁军押去天牢了。不过姐姐千万别说是我们……”话未说完,半夏已转身狂奔,发间银簪在风中叮当作响。
陆朝歌正倚在窗边临摹字帖,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半朵残莲。见半夏气喘吁吁撞开房门,墨迹顿时洇成一团乌云,“何事如此慌张?”
“小姐。”半夏急忙拉住陆朝歌的手臂,也顾不得已经散乱的发髻,“方才宫人们都在传,有个边军斥候冒死送求援信,说西炎二十万大军压境,青石关弹尽粮绝,可陛下……”她将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末了急得眼眶发红,“那斥候还被关入天牢,再不出兵,青石关怕是守不住了!”
陆朝歌手中的羊毫“啪嗒”坠地,宣纸上的残莲彻底化作墨团。她猛地起身,却不由得踉跄了一下,被半夏眼疾手快扶住了,“小姐当心!”
“随我去未央宫!”陆朝歌攥着裙摆冲出朝阳宫,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青石板,带起一路急促的风。半夏提着食盒跌跌撞撞跟在身后,发髻上的珠翠叮当作响,惊起御花园中一群正在觅食的鸟。
未央宫前,禁军统领伸手拦住去路。“皇后娘娘,陛下正在……”
“让开,我要见南宫辰!”陆朝歌怒目圆睁,眼中寒意凛冽。
禁军统领被陆朝歌眼中的寒意逼退半步,却还是坚定的挡住去路,“无陛下召令,不可入内。”
陆朝歌不欲与他多言,挥掌将他击退,大步踏入未央宫,“南宫辰!青石关危在旦夕,你为何不派兵支援?”
南宫辰手中的奏折“哗啦”散落在地,望着闯入殿内的陆朝歌,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担心的不是青石关,而是慕九辞吧!”
陆朝歌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的确担心阿辞,可此时决不能激怒南宫辰,阿辞还在等着援兵。
“陛下在说什么胡话?”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尖却在微微发颤,“青石关若失,南诏百姓将生灵涂炭,这是举国大事,容不得陛下儿戏!
南宫辰突然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与悲凉,他猛地掀翻案几,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举国大事?陆朝歌,之前白无尘说不能逼迫于你,朕便事事迁就忍让,顺从你的心意。”他步步逼近,眼底尽是偏执的怒火,“如今青石关刚一出事,你便急不可耐地跑来质问朕,你究竟将朕置于何地?”
陆朝歌背脊挺直,神色却愈发冰冷,“陛下贵为天子,怎能如此意气用事?难道要拿万千将士的性命,来满足您的一己私欲?”话音未落,南宫辰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抵在蟠龙柱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一己私欲?”南宫辰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若不是因为你,朕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虽然在朕身边,可心心念念的全是慕九辞,你让朕如何不恨!”他的眼眶通红,手指颤抖着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朝歌,只要你说一句爱我,朕立刻发兵!”
陆朝歌脖颈被掐得生疼,眼前阵阵发黑,却突然笑出声来。她的笑声沙哑破碎,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惊得南宫辰的手指微微一颤。
“陛下想看我求饶?”她费力地抬起手,指尖擦过南宫辰紧绷的下颌,“可惜,就算死……我也不会骗你。”喉间涌上腥甜,陆朝歌用力将血腥咽下,“你用我镇国府满门性命相逼还不够,如今还要再加上青石关十万将士的性命吗?你觉得如此便能换来真心?真是可笑!”
南宫辰如遭雷击,猛地松开手。陆朝弯着腰,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蟠龙柱上,像极了她与阿辞成婚时的那处山谷开出的桃花。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暗卫跌跌撞撞闯入殿内,袍角还沾着未干的泥浆,“陛下!青石关方向……烽火冲天!”
众所周知,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点燃烽火,如今烽火冲天,想必青石关情况的确十分紧急。
此时南宫辰的贴身太监匆匆来报,“陛下,京都的百姓都跪在宫门口,纷纷请求陛下发兵。大臣们也要求面见陛下。”
南宫辰踉跄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青铜烛台。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得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终于褪去几分偏执的疯狂。
陆朝歌撑着蟠龙柱缓缓站直身子,脖颈上狰狞的指痕泛着青紫,却比往日更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陛下还要一意孤行吗?”
南宫辰盯着满地狼藉的奏折,喉结艰难地滚动。殿外此起彼伏的叩拜声与远处传来的哭喊如潮水般漫进来。
“拟旨。”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命左将军率十万精兵即刻驰援青石关,务必击退西炎大军。”太监忙不迭领命,匆匆退下。
陆朝歌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却因脱力靠在蟠龙柱上。南宫辰望着她,眼中复杂情绪交织,慕九辞不死,她终是不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