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自诞生伊始，便开始认知其所即将生存的世界。

随着时间流逝，其所遇、所见、所听、所感、所知，甚至所想、所思、所念，皆可能会化为一种存在，存于脑海之中。

这种存在，便是记忆。

而记忆的存在，因其深浅，或只保留一段时间，或会长长久久，又或直到生命终止。

不过，对于像莫凡这样的修炼有成者，记忆完全可以永久存在，直到生命尽头。

只是，有些记忆，并不重要，或者太过痛苦，他会选择将之封存，一般时候都不会去触碰。

然而，此时此刻——

在他心、灵、神、魂、念皆遭重创之际，心魔却是趁虚而入，肆意触碰着他的记忆，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也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

并且，在触碰的同时，心魔还会选择性的进行着，各种‘合情合理’的‘优化’。

“吾心为天心，天心入尔心……”

“吾意为天意，尔意顺天意……”

“尔之负情，不抑而扬……”

“尔之正念，无用可无……”

“尔之所信，皆吾所赐……”

“尔之所疑，皆由吾定……”

“尔之隐秘，可吐可露……”

“尔之……”

“……”

有一种效果叫作‘潜移默化’，还有一种‘雨’，能润物细无声。

心魔对莫凡‘记忆’的优化，便就犹如这种‘雨’，一点一点的进行着，从而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

当然，虽说是‘一点一点’，但其实，在同一时间，却是有无数个这样的‘一点一点’。

所以，哪怕只是短短片刻时间，其总体效果也是极其显着的。

这不，当莫凡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后——

“恩？”

“头好痛！”

“……”

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他只感觉头痛难受，记忆中的那些事，让自己又不知不觉滋生出了诸多纷乱心绪。

“年少当真无知啊……”

“七星螳螂章七星……所有异族都该死！”

“若曦……凤栖……”

“当初小岛上的悲剧，为何师尊不阻止？”

“为什么我不犯他人，他人却要犯我？”

“弑天殿鬼杀让我之亲人活生生饿死……而我竟然没有将弑天殿抹去，真是不该……妇人之仁！”

“从今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我亲人分毫，否则都该死……”

“我是人，却融合了兽血，就算是神兽之血，也不该……”

“父亲、母亲……”

“差点被夺舍，世间何其险恶……”

“凤栖……真是苦了你了！”

“蝼蚁？哼，如今，所谓的天，在本道面前，才是蝼蚁……”

“凤栖如此为我，而我却还是辜负了她……”

“东方齐月，如此恶毒之人，有那样的报应，也是活该……”

“区区天道，参悟起来也真是简单！”

“连‘混沌之妙’都能领悟，本道的天赋和悟性，定然是极好的……”

“……”

而这一切心绪念头，皆在心魔感知之下。

“不够，还不够！”

心魔心中暗道，随即那能直击灵魂的重锤之音，再次响彻，瞬间将莫凡的那一点‘意识’，给锤散。

紧接着，他界念暗动，继续针对莫凡的记忆，进行着各种‘优化’。

然而，他却不知——

在他之前触碰莫凡参悟‘无道无我’之混沌妙境的记忆时，莫凡就真正‘醒’了，并且直接魂通‘原始魂宇’。

所以，那些被心魔感知的，都只不过是莫凡抛开本心，顺着心魔之意，而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其实，他的本心念头，正在‘原始魂宇’内，参悟着心魔的‘道’。

自上次心魔以他至亲亲朋威胁他时，他就开始想方设法，要对付心魔了。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寻思，他也算是有了一点想法。

“心魔身份特殊，而且一身神通，更是诡异莫测。于我来说，寻常方法，恐怕都难施行，也难奏效。”

“唯一比较可行的，或许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是基于这一点，他之前才让‘神道化.身’主动前往‘无上心意圣魔山’，欲进入其中，了解心魔所继承的‘心意魔皇’之道。

不过，却没想，‘神道化.身’尚未抵达，他自己这边，倒是先迎来了一个机会。

所谓，危中有机，用在此处，简直不要太合适。

心魔‘优化’他之记忆，其实就是在对他施展某种‘神通’。

若是他没有清醒，那可能真会被心魔‘优化’。

但现在，他已经清醒了，那心魔‘优化’所对他造成的任何改变，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如此，就算对他‘优化’了，也只是暂时的，并不会真正影响到他。

反倒，借着这‘感受’，他能最直观的分析并参悟心魔的‘神通’，或者说‘道’——

“心意无形，潜入无声……以心入心，以意主意……共情动绪，或增或减……”

“这其中，涉及有——”

“心之天道……顺之天道……逆之天道……动之天道……情之天道……欲之天道……魔之天道……魂之天道……暗之天道……阴之天道……”

“不过，它们之间是如何融合的，却还需进一步解析！”

正因为如此，他索性配合着心魔的‘优化’，让心魔‘看’到了一定的‘成果’，好让他继续。

只是，心魔却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有意思，如此‘绝境’，竟然还敢和本道玩心思！”

心魔不再‘隐藏’，直接发出意念道：“不过，莫凡，你既然要玩，那就应该好好玩嘛！”

“如此，尽拿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来糊弄本道，可就太没意思了。不如，来点实际的？”

“实际的？那不知心魔道友以为，如何才算实际？”

既然被识破了，莫凡便也不再继续伪装，直面应对心魔。

正如心魔所言，在对方触碰到‘无道无我’之混沌妙境的那一段记忆时，他就清醒了过来，尔后所呈现给对方的记忆，便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譬如，你与上古十大美人之首‘玉玲珑’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再譬如，你大哥与‘太古杀祖’之间的关系……”

“再譬如，你是如何折服整个剑族，成为‘剑族之师’……”

“再譬如，你与‘无上魂尊’是如何搭上关系……”

“再譬如，你在‘闲书’云台，得到了些什么……”

“是了，还有你修炼的肉.身功法……”

“这些，就都很实际嘛。”

“本道记得，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作——事无不可对人言，没错吧？”

“所以，莫凡，大气点，和本道分享一二。顺便，本道也让你继续领悟一下本道的‘心意魔道’！”

“如此，你我各自欢喜，岂不是美事一桩？”

不得不说，心魔还是挺能说的，且似不经意的表明，自己已经看穿了莫凡的意图。

对此，莫凡也不否认，只道：“心魔道友，你让本道失望了。”

“噢？”心魔讶异。

“你所谓的‘心意魔道’，竟然需要本道主动配合，才能达成你之心愿。如此‘心意魔道’，未免也太过无用。”莫凡毫不客气的鄙视着。

“……”心魔似乎怔了下，随后才无比赞同的道：“不错。莫凡道友此言，甚是有理。本道之‘心意魔道’，若只能如此，那确实是太过无用。”

“不过——”

紧接着，心魔语气一转：“本道却不觉得，本道之‘心意魔道’，无用！”

“所以，莫凡道友，本道再与你赌一次，就赌本道之‘心意魔道’，到底有没有用，如何？”

“心魔道友有意，本道自当奉陪。却不知，心魔道友打算如何赌法？”莫凡淡淡道。

“……”

心魔不再多言，直接用‘行动’回应了莫凡。

“吾心至高，吾意至圣……”

“心意有道，无上种魔……”

霎时间，莫凡之心、灵、神、魂、念中，皆凭空生出一个个漆黑光点。

光点，无形无质，似虚非实。

它们甫一出现，便疯狂的痴缠住莫凡的每一寸心、每一点灵、每一缕神，每一丝魂，每一抹念。

“尔之杀意，强吾之弑神……”

“尔之血脉，强吾之血腥……”

“尔之欲.念，强吾之欲.望……”

“尔之罪孽，强吾之罪恶……”

“尔之无情，强吾之太上……”

“尔之心灵，强吾之元始……”

“……”

“尔之一切，皆为吾魔之养料，强吾之天魔……”

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无数的漆黑‘魔种’，借着莫凡之心、灵、神、魂、念，疯狂的壮大着，成长着。

仅仅数息时间，它们便成长为了一尊尊与莫凡几乎无有二样的‘天魔’。

或弑神天魔，或血腥天魔，或欲.望天魔，或罪恶天魔，或太上天魔……或原始天魔。

如此剧变，直接影响到了莫凡的‘灵窍’伪装，以致于‘紫气’竟然变成了‘黑气’。

在无数真正的‘紫气’之中，它特别显眼。

且，它透着的那一股无比霸道的疯魔之意，直令得周围之‘紫气’，本能的散向四周，如避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