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见状更是心口开大洞:宓娘娘嫌弃他。
宓娘娘肯定是嫌弃他生母身份低微,连带着觉得他也卑贱低其他阿哥一等,她果然跟其他人一样……都瞧不起他!
弘历又在原地看了许久的荷花才抹着眼角离去。
假山上的水流哗啦啦流淌着,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溅落在一旁宽大叶片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响。
一直隐身的甄嬛从某棵大树后慢慢现身,唇角勾起一抹被人恶心到的讥笑。
“从来施恩莫忘报,却也不想这四阿哥竟……”,如此不堪。
找别人也就罢了,还是找的瓜尔佳氏!
崔槿汐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感慨道,“可不是嘛,小主善良,对谁都愿意施以援手,可这世间的人却并非人人都配得上小主的良苦用心”。
甄嬛转过身,微微抬高着下巴,一股子傲气宣泄而出:
“无妨,当初我愿意指点他一二,也不过是看他年纪小又在这圆明园中无依无靠罢了,如今既是他领了新的靠山,那我便也祝愿他来日能青云直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顿了多,补充道,“去勤政殿……”。
崔槿汐稳稳的扶着甄嬛,主仆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彼时的勤政殿内才送走了一波前朝大臣,胤禛刚端起茶杯歇口气,便听说自己的手办来了。
他如今对甄嬛是聊胜于无,但这样相似到近乎一模一样的替身,他还是愿意给几分体面的。
正巧也有关她父亲的事想要问她。
“让她进来”。
“嗻~”。
甄嬛一身绣着蜻蜓主体的青莲旗装,头顶椭圆包的两把头,其间满满装饰着粉红料器花朵,单侧垂挂着一条珍珠流苏。
整个人是淡雅到极致的装扮,更是她当初最受宠爱时皇上最为欣赏的模样。
不过在她晋了嫔位后便再没做过这样简单的装束,多是鲜亮华丽些的衣裳,不想如今竟又不知不觉回归了原点。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叫了起,示意她坐下,然后二话不多说丢了本书给她看。
甄嬛才张开的嘴巴陡然闭合,咽下了所有即将破喉的话。
她翻看着书,不过三两下便随意丢在了桌上,表示不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吹嘘之言,不值得一观。
着作人叫什么钱名世的,书中全是对方撰写来吹捧她旧时仇人年羹尧臭脚的诗。
胤禛划拉着杯盖,又道此人如此作为令他不喜,被他割了脑袋挂墙上了。
甄嬛闻言立马皱眉,并隐晦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说是这样有些过于血腥了。
胤禛听后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
这对父女俩还真挺厉害的,明明当初是他们合起伙来要弄死年羹尧一族。
尤其甄嬛,眼都不眨的毁一座宫殿都势必要送世兰下地狱。
结果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后,做老子的口口声声道他残忍,更是为叛党钱名世可惜,还暗戳戳惋叹年羹尧一家子的下场凄凉,什么狡兔死走狗烹说的是情真意切。
做女儿的一样端着一副虚伪假清高外加不要脸的作派,觉得他手段太过凌厉狠辣。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这个手办在自己宫中抱不平,替年氏一族寒心,替年世兰寒心,还是宣之于口那种。
真是甩锅第一名,敢让天子顶包,这一家子也真是头一遭奇葩了。
诚然他的确有心收拾年家,可最终手下留情的是他,恨不得年氏一族死绝的从来都是他们父女俩。
后来两人更是踩着年氏的尸骨,一个一跃成为了吏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若非中间穿插了个大火灾,怕是已经坐上四妃之位了。
胤禛抬头看向甄嬛,依旧貌美的容貌,依旧淡雅的气质,却是叫他觉得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从前只觉得她清丽无双,淡泊温婉,可怎么处着处着的,愈发疑惑了呢?
自命清高,阴狠蛇蝎,双标自私,功利矫情……
抛开他对这张脸的天然滤镜,她身上层层叠加下的东西,竟都是他最厌恶的成分。
胤禛沉默着将茶杯磕在桌上,无形中待甄嬛的态度又降了一档。
开始彻彻底底把她当个行走的纯元画像了。
甄嬛心里挂着事,没怎么关注皇上的微表情,想着什么世的反正跟她关系不大。
眼见对方半天没个动静,便斟酌着开口道:
“说来,嫔妾在来的途中路过一处莲湖,那里荷花开得正旺,又背阴着假山,正对阳光,别有一番风味呢”。
胤禛漫不经心把玩着玉髓坠,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甄嬛心不在焉依旧没注意到皇上的异常,莞尔一笑很是淡泊一切的模样,道:
“这景是美的,不过还有更美的存在……当时宓嫔妹妹站在那儿,妹妹容貌冠绝谁人能及,可真是把满湖的秀丽压制得死死的呢”。
胤禛这才扭头看向她,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文鸳也在?”。
文鸳?
四郎已经许久不唤她一句嬛嬛了,自瓜尔佳氏……入宫后。
现在瞧着,原是已经有了更新鲜的名儿呼着。
甄嬛的脸肉眼可见一僵,但她很快又调整过来。
随即藏头剪尾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强调四阿哥弘历态度恭维,又浅浅提到文鸳不拒绝不接受,姿态暧昧。
“对了皇上,嫔妾瞧着四阿哥长挺高了呢,同宓嫔妹妹站在一块儿竟是差不多的模样”。
胤禛冷不丁插话一句,“聊了许久?”。
甄嬛再次抿唇轻笑,“妹妹心性纯净,听宫人们说她很是爱玩爱吃,这又是刚入宫,想来是一时好奇,同四阿哥相谈甚欢也是有的”。
胤禛一把捏紧了手中的珠串,“她是宓嫔,你不过一个常在,甄氏……莫要忘了规矩”。
甄嬛表情逐渐凝固,微微抬眸却正对上皇上冷冰冰的眼神,皇上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他看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眷恋温和,尤其她之前怀孕的时候,皇上待她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但不管怎么说,甄嬛还是先乖乖贴着地面跪了下去,就是表情有些不服:
“是嫔妾失言了,只想着宓嫔娘娘初入宫廷,年纪又比嫔妾小,让嫔妾总能联想到自己家中的小妹,故而觉得亲切,这才习惯性唤错了”。
“……还请皇上恕罪”。
胤禛如今是越看她越有些不对味,“行了,你回去吧,既是知道错了,便好生待着,无事就不要乱跑了”。
什么时候也学会搬弄口舌是非了?
他的确最忌结党,更遑论还是后妃同长成阿哥之间,这关系听着本就敏感。
但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文鸳,那就是个简单到透明的人。
她不会,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胤禛摩挲着珠子,淡淡瞥了眼地上扣头的甄嬛。
却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她这张嘴好像一直都挺能叭叭的,只是以前他纵着且不在意而已。
像是当初甄氏在养心殿旁敲侧击倚梅园那段,如此浅显的心机,现在想来也是同后宫那些人没什么两样的。
若真要有啥区别,大概是甄氏比之别人更多了几分自作聪明,自视甚高。
甄嬛见皇上三两句就把自己禁足,浑身一阵冷意袭过。
但还是倍感委屈的接受了,“嫔妾遵旨”。
出来后的甄嬛背部粘腻,手心凉凉的,崔槿汐赶紧扶着她:
“……小主怎的脸色这样难看?”。
“可是……”,不太顺利?
甄嬛面色铁青,低声道,“先回去”。
“到底是我想左了,不过是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瓜尔佳氏这般作为实在不妥,有心提醒皇上一二,却不想皇上……”。
“美色迷人心智,原都是真的”。
崔槿汐的表情也严肃了些,“瓜尔佳氏年轻,又最是会撒娇卖乖,皇上正新鲜着,或许……小主不妨再等上一等?”。
甄嬛这会儿阴沉得有些吓人,不冷不热应了。
得知甄嬛又吃了挂落,皇后已经是见怪不怪,这甄氏起起落落的,到是让她看出个门道:
甄嬛不能太过得意,每每一得意就开始飘,一飘就容易犯错,犯错了还很擅长反责问别人不体谅她,哪怕那个人是皇上。
真是矫情得很,也作得很,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
可等到吃了苦便又开始想着复宠,有着那张脸,只要她没有蹦哒到皇上的底线,皇上都不会要她的命。
“不必管她,甄氏落不下去的”。
如今真让她头疼的是瓜尔佳氏,这么长时间了,那人瞧着又是个身子骨康健的,就怕……
“其余两位新人如何了?”,也是有不少恩宠的,别有什么漏网之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