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指节泛白。
身后传来同伴焦急的呼喊:“阿野!快走!这些傀儡不对劲!”
可他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死死锁着傀儡们额间的朱砂印记。
那印记正随着傀儡的动作泛起妖异的红光,像一簇簇跳动的鬼火,映得他瞳孔骤缩。
“破印……”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不是他的,却带着滚烫的灼痛感,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阿野猛地闷哼一声,体内那股沉寂多年的龙魂突然翻涌起来,像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燎起熊熊烈焰。
“归位……”
又一声催促,比刚才更急切,带着撕裂般的力量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眼睁睁看着最前排的傀儡突然顿住,僵硬地抬起头,额间的印记亮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那形状,竟与他玉佩上的龙纹隐隐相合。
“阿野!你发什么呆!”洛离已经退到他身边,伸手想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弹开,“你身上……怎么有龙气?”
阿野没听见。
他只觉得喉咙发紧,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傀儡们的印记突然齐齐闪烁,像在回应他体内的躁动,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印记下流动的暗光,那是被禁锢的力量,正拍打着无形的枷锁。
“破……印……”他无意识地重复着,指尖的玉佩突然发烫,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直指向最近的傀儡。
那傀儡额间的印记猛地炸裂,化作点点红芒消散,而它的动作,竟在刹那间有了一丝属于活人的流畅。
“这……这是怎么回事?”洛离惊得后退半步。
阿野却管不了那么多,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无数龙族的嘶吼在共鸣。
他盯着剩下的傀儡,眼底翻涌着金红交杂的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这些印记,是他要解开的锁。
——这些傀儡里,藏着要归位的魂。
“破印?归位?”阿野盯着指尖突然窜出的银丝,喉结上下滚动着。
那银丝泛着冷冽的银光,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他的指缝疯狂暴涨,不过瞬息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唰”地铺展开来。
“小心!”身后的同伴林风拔剑出鞘,却见那些银丝精准地缠上半个石阶的傀儡——不是绞杀,而是像提着木偶的线,将它们硬生生往两侧拖拽。
傀儡们发出“咯吱咯吱”的机械声响,关节处迸出火星,却怎么也挣不脱银丝的束缚。
它们原本整齐划一的进攻阵型瞬间溃散,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着,齐刷刷地往两侧退去,沉重的脚步声震得石阶簌簌掉灰。
“这……这是你的本事?”洛离举着剑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傀儡们在中间让出一条丈许宽的通道,直通向石阶尽头。
阿野没答话,他的注意力全被通道尽头吸引了。
那里的岩壁上嵌着一扇暗青色的石门,约莫两人高,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唯有正中央刻着的螺旋印记清晰异常。
那印记一圈圈向内收紧,与傀儡额间跳动的红光如出一辙,只是更大、更古老,边缘还刻着模糊的龙纹。
“银丝……在发烫。”阿野低呼一声,指尖的银丝正顺着傀儡的身体往石门方向延伸,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被银丝缠住的傀儡突然不再挣扎,额间的印记闪烁频率竟与石门上的螺旋印同步起来,红光明灭间,仿佛在传递某种暗号。
洛离凑近几步,盯着石门皱眉:“这印记……我在古籍上见过,像是上古的镇灵符。可它们为什么会给你让路?”
话音未落,阿野体内的龙魂突然又是一阵剧烈躁动,脑海里的声音变得清晰如鼓:“门后……是归途……”
“归途?”阿野猛地抬头,指尖的银丝突然绷直,将最前排的几个傀儡硬生生按跪在通道两侧,活像守护通道的卫兵。
石门上的螺旋印记骤然亮起红光,与傀儡额间的印记遥相呼应,竟缓缓转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声响。
“它在……开门?”洛离惊得后退一步,握紧了剑柄,“阿野,这里面说不定有危险!”
阿野没动,他看着缓缓开启的石门后透出的幽暗光芒,指尖的银丝正牵引着他往前。
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与他体内的龙魂同频共振,那股力量熟悉又陌生,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宿命,终于在此刻苏醒。
“这……这是给我们让路?”阿梨举着引魂灯碎片的手微微发颤,橙黄的光晕在她惊愕的脸上晃了晃。
那些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傀儡此刻像被钉死的泥塑,僵硬地立在通道两侧,额间的红印明明灭灭,竟真的再没往前挪动半步。
她的目光扫过通道尽头的石门,引魂灯的微光恰好爬上粗糙的岩壁,照亮了门楣处一道浅浅的刻痕。
“洛离,你看那门上的字!”阿梨忽然拔高了声音,指尖指向门楣,“好像是……古篆?”
洛离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近几步,抬手拂去门楣上的积灰。
那些字刻得极浅,像是用指甲匆匆划下,笔画间却透着一股苍劲的力道:“龙……归……其……穴……”他一字一顿地辨认着,眉头越皱越紧。
“后面还有两个字,被风化得看不清了。”
“龙归其穴?”阿野站在通道中央,指尖的银丝仍在微微震颤,“这跟我脑子里的声音……”
“小心!”阿梨突然低呼一声,引魂灯的光芒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在石门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众人只见门楣处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笔画间竟渗出细密的红光,顺着石壁蜿蜒而下,与门上的螺旋印记连在了一起。
“咯吱——”石门转动的声音突然变响,原本只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扉竟又向内滑开半尺,露出里面更深沉的黑暗。
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风从门后涌出,吹得阿梨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这字……像是某种触发机关。”洛离握紧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盯着门内,“阿野,你的银丝有没有反应?”
阿野刚要开口,指尖的银丝突然“嗡”地一声绷紧,末端竟自动剥离了傀儡,像游蛇般朝着门内窜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银丝触碰到门内空气的瞬间,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仿佛门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魂魄。
“它在……叫我进去。”阿野的声音有些发飘,体内的龙魂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血液往四肢百骸涌去。
阿梨举高引魂灯,碎片的光芒努力往前探了探,隐约照见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岩壁上,竟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螺旋印记,只是都黯淡无光,像是沉睡了太久。
“洛离,你看那些印记……跟傀儡和石门上的一模一样!”
洛离的脸色沉了沉:“这些傀儡让路,石门自动开启,现在连门楣的字都亮了……这分明是有人在引导我们进去。”
他转头看向阿野,眼神凝重,“阿野,你确定要走吗?这里面恐怕不止是‘归途’那么简单。”
阿野望着门内幽深的石阶,指尖的银丝仍在不安分地跳动。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哀求。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龙魂突然安定下来,仿佛找到了久违的归宿。
“必须去。”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能感觉到,答案就在里面。”
洛离从怀中摸出块莹白的玉石,借着阿梨手中引魂灯的微光,将玉石贴在门楣刻痕上。
温润的玉光漫过那些模糊的笔画,像是给古篆注入了生机,被风化的字迹竟一点点清晰起来。
“是龙族古文!”洛离的指尖在石壁上轻轻划过,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写的是……‘龙魂归处,万傀开门’。”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猛地回头看向阿野,眼底翻涌着惊疑、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它们真的在等你。”
阿梨举着引魂灯凑过来,光晕照亮了洛离指尖下的刻痕,那些扭曲的笔画在她眼里像团乱麻,却不妨碍她听懂这话里的分量:“洛离,你的意思是……这些傀儡、这石门,全都是因为阿野才动的?”
“不止是动。”洛离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纹丝不动的傀儡,它们额间的红印此刻亮得均匀,像是列队迎候的卫兵。
“你看它们的姿态——没有敌意,没有挣扎,倒像是……完成了使命的守护者。”
阿野的指尖微微发颤,银丝不知何时已收回掌心,只留下淡淡的灼痛感。
他望着那些傀儡,突然想起刚才银丝缠住它们时,触感并非冰冷的木头或金属,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像是……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魂息。
“只有你能开……”他喃喃重复着,体内的龙魂像是回应这话,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震得他耳膜发麻。
“轰——”
石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原本只开了半尺的缝隙猛地向两侧敞开,门内的黑暗被一股骤然亮起的金光驱散。
众人这才看清,门后并非幽深的石阶,而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龙形玉佩,玉身流转的金光,竟与阿野腰间那块一模一样。
“那是……”阿梨惊得捂住了嘴。
洛离的呼吸也顿了顿,他看着石台上的玉佩,又看向阿野腰间的物件,突然明白了什么:“传闻龙族有‘双生佩’,一枚镇龙魂,一枚引归途。阿野,你身上的玉佩,恐怕就是打开这里的钥匙。”
阿野盯着石台上的龙佩,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催促,而是一句完整的话语,带着穿透时空的沧桑:“千年之约,龙魂归位,双佩合璧,方见真章。”
“真章?”洛离皱眉,“这石室里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那些立在通道两侧的傀儡突然齐齐动了。
它们没有进攻,而是缓缓屈膝,朝着石室的方向低下了头颅,额间的红印在这一刻骤然熄灭,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化作一地散落的木屑与铜片。
“它们……碎了?”阿梨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后背发寒。
阿野却没在意这些,他的目光牢牢锁着石台上的龙佩,体内的龙魂躁动得几乎要冲破躯体。
他知道,自己必须走进去,握住那枚玉佩——那不仅是答案,或许,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宿命。
“我进去看看。”他迈开脚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哑。
洛离伸手想拦,却又顿住了。他看着阿野走向石室的背影,看着那扇只为他敞开的石门,终是叹了口气:“我们跟你一起。”
阿野的脚步像被磁石牵引,无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
靴底碾过石阶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阿野,慢点!”阿梨攥紧引魂灯碎片,橙黄的光线下,她忽然看清两侧的傀儡——那些方才还僵直站立的躯壳,竟在同一瞬间弯下膝盖,“咚”地一声单膝跪地。
百余具傀儡动作整齐得如同复制粘贴,关节转动的“咯吱”声汇成一片,听得人头皮发麻。
更诡异的是它们额间的印记。原本只是亮得发红,此刻竟像烧红的烙铁,红得近乎发黑,边缘甚至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傀儡粗糙的脸颊往下淌,在石阶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这、这是在行礼?”阿梨的声音发颤,引魂灯的光抖得厉害,“它们对着阿野……在行礼?”
洛离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不是行礼,是献祭。”
他盯着那些傀儡额间渗出的血珠,“你看血珠的流向——都在往通道中央汇。”
阿野这才低头,果然见地面上的血珠正顺着石阶的纹路,像有生命般往他脚边聚拢。
而他胸口的龙脊印烫得愈发凶狠,皮肤下仿佛有团火在烧,那印记的轮廓竟透过衣料隐隐浮现,与傀儡额间的螺旋印如出一辙。
“呃……”他闷哼一声,伸手按住胸口,指尖刚触到布料,就被烫得缩回手。
“以血为引……”脑海里的声音突然炸响,不再是缥缈的回响,而是贴着耳膜嘶吼,震得他眼前发黑,“启镇魂门……”
“以血为引?”洛离脸色骤变,猛地看向阿野,“它们要你的血!”
话音未落,那些跪地的傀儡突然齐齐抬头,空洞的眼眶对准阿野,额间的血珠瞬间沸腾起来,化作一道道细小的血线,像游蛇般朝着他的胸口窜去。
“小心!”洛离拔剑出鞘,剑气劈向血线,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血线绕过剑锋,精准地缠上阿野的手腕,顺着他的脉络往龙脊印的位置钻。
阿野只觉手腕一麻,一股腥甜的气息顺着血线涌来,与体内的龙魂撞在一起。
他体内的龙脊印突然“嗡”地一声亮起金光,竟主动吸扯着那些血线,像是在贪婪地汲取力量。
“阿野!”阿梨想冲过来,却被洛离一把拉住。
“别碰他!”洛离的声音低沉,“你看石门!”
阿梨转头,只见通道尽头的石门上,螺旋印记正随着血线的流动缓缓转动,原本黯淡的刻痕被血色填满,竟浮现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
那龙首高昂,恰好对着阿野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
阿野感觉胸口的灼痛感渐渐变成一种奇异的酸胀,龙脊印仿佛要冲破皮肤,与石门上的龙形合二为一。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割指,滴血,镇魂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