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身死(1 / 1)

窗外风雪飘摇,屋内暖炉点燃,四季如春。

沈清棠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大汗淋漓,指尖无意识的抓紧衾被。

“不要——”

她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卿卿!”

映入眼帘是李长策担忧的神色,对方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没事了。”

沈清棠渐渐平复心情,忽地想起今日与江行简见过面来着,最后她被李长策隔断,挣扎间,嘶声力竭,晕了过去。

“他怎么样了?他身子不好,可有给他找大夫?”

李长策眸子晦暗如涩,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只颔首。

他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饿吗?”

沈清棠摇摇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你会放他走吗?”

“你会的吧?”

“今后我跟你回京都了,与他不会再见了,他于你而言,不存在威胁了。”

李长策盯着那双集结哀思,又浸了泪花的眸子,不知是在想什么,终是点点头。

沈清棠扑进他怀里,闭了闭眼,靠在他肩上,“谢谢你,李长策…”

她身子颤颤巍巍的,在他怀里好像是用力一握就能碎了一般。

对不起,卿卿。

他抚着她的后背,心情五味杂陈。

连过了几天,沈清棠才渐渐从那日相见里缓过心神来,只是睡梦的时候经常梦见与江行简的过往,常常睡醒后觉得心悸,好在若若闹腾,经常拉着她去户外玩雪,分散她的心神。

李长策述职回来也会加入,不过沈清棠身子不宜太扑腾,玩到一半,便同迎春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二人打闹。

沈清棠看着李长策将若若举得高高的,眼睛里迸现的慈爱温柔极了。

每每这个时刻,她都会忍不住摸摸肚子,既觉得温馨,又觉得刺目。

江行简……

“夫人!夫人……”

沈清棠就要晕倒的那一刻,迎春惊叫的扶住她。

李长策神色微变,箭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进里屋,把人小心放在床上。

“去叫张运良!”

迎春连忙点点头,便赶紧出去唤人了。

“爹,娘亲怎么了?”

“她没事,只是需要休息,若若先去外面等一等好不好?”

李长策揉了揉若若的脑袋,哄道。

若若眨了眨眼睛。

迎春很快就把张运良找来了,弯腰将若若抱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李长策声音有些沙哑,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有些不妙,怕是要提前,引产了。”张运良神色凝重道。

屋内突然寂静下来。

李长策握着沈清棠的手,有些不自觉的一紧,语气含忧,“可会伤到她的性命?”

原先定了一个月时间,让沈清棠养好身子,再引产,只是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就要提前了。

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有先天不足,根本活不到六个月。

一是江行简骨弱,又常年喝药,导致胎儿根骨不全。

二是,沈清棠体内藏毒,加重了这一影响。

张运良那日诊断便说的清清楚楚,若是等这胎儿再大些引产,是会伤及母体。

“理当不会,有属下在,定能护夫人周全。”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李长策长吁一口气。

松了心神后,便让人退下了。

次日,沈清棠靠坐在窗边与迎春下五子棋,若若则是在边上学,时不时欢呼雀跃,搂着沈清棠嚷嚷着要下。

沈清棠拗不过若若,将人抱在怀里,握着她的小手点了点棋盘,“下这。”

三人正玩得欢快。

这时李长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端药的丫鬟。

迎春立刻起身行礼。

气氛凝滞了一会,沈清棠有些不悦,“你打扰我们下棋了。”

“该喝药了。”李长策取来药碗,顿了顿,哄道,“喝完药,我陪你下。”

沈清棠早就习惯那药的味道,见怪不怪,一骨碌饮下后,擦了擦嘴。

她抬手,示意对面的位置,“那就请吧,我的将军大人。”

迎春很自觉的抱着若若离开。

李长策今日没有笑,神色始终平静的望着她的脸,往日里他可喜欢听她这么喊自己,至少瞧着她精气神好很多。

可他到底还是有些分神,沈清棠还没下一半,便犯起了困意。

李长策伸手扶住她的脸,避免贴在冰冷的桌面上,他起身弯腰将人抱到床上。

屋外立马进来四个接生婆以及三三两两的端着热水,备下干净毛巾等用品的丫鬟。

没多久,沈清棠开始觉得腹如绞痛,昏睡中,死死蹙眉,疼痛让她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只觉得双腿间温热粘稠,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外坠。

“疼……好疼……”她痛苦低语。

耳边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督促她用力,可她无论怎么使劲,还是

这声细微的动静,令退守在外的李长策心骤然一紧,他忍不住掀了帘子去看。

隔着一段距离,沈清棠小脸煞白,接生婆防止她痛起来胡乱挣扎伤了自己,双手被按在床头。

她乌发被汗水浸湿,无力的摇头,双目微翕,难受极了。

可这一切,他都无法替她承受。

心口拥堵,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他再也站不住,一个箭步迈进去,惊得房内众人都瞧了他一眼,稳婆面发虚汗道,“将军,还是出去……”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大喊:“情况不妙!夫人、夫人大出血了!”

“不好!夫人气息微弱!”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传出,李长策剑眉紧拧,“把张运良叫来!”

他蹲身捂住沈清棠的冰冷的手,发现上面全是黏腻冷汗,她原本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变缓,看上去奄奄一息。

他的卿卿最怕疼了。

“卿卿,我在这里陪你呢,别怕。”

丫鬟们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抬,沈清棠身下的寝被染红了一整片。

屋内的血腥味浓重极了,行军打仗多年,他头一次如此惧怕这个味道。

无论他再怎么喊,手中的力道收紧又放,沈清棠依旧没有动静,微翕着唇,脸色渐渐灰败下去。

“张运良呢!怎么还没来!”他忽地暴怒一声。

“来了来了!属下来了!”

张运良爬也似的滚进来,也顾不得产房不宜出入的避讳,连忙搭脉。

他凝眉深思片刻,心里狠狠咯噔一下,脸上的冷汗都不敢擦,惊恐道:“夫人……没气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什么?”李长策瞳孔骤然一缩,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瞬,他从未有如此慌乱过。

他狠狠揪住张运良的衣襟,爆喝一声:“你听清楚了!若是她死了,我要你的命!”

张运良冷汗涔涔,“是、属下、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他颤抖的打开箱子,取出针袋,在沈清棠的穴位上施针。

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停的稳住心神默念沈清棠一定要醒来,否则别说是他了,就是这一产房的人,估计小命都不保了!

求求夫人了!

沈清棠的意识渐渐涣散,仿佛整个人从沉重的躯壳中抽离,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她从未体验过这般奇妙的感受,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温柔的抽离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