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底层悲哀(1 / 1)

大召荣耀 三人甫 1262 字 1天前

项小满的眉头不由拧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瞥了一眼樊山民,心中不禁暗赞,这人看上去憨厚,心思倒是细腻,一下叫进来二十多人,任谁也猜不到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又立刻收敛,看着这二十来个新兵,叫了一声:“田士臻?”

一个年轻男子连忙应道:“在!”

项小满打量了他两眼,不冷不淡地问:“你是田家的人?”

“是。”男子道。

项小满眼睛微眯,起身来到男子面前,盯着他的脸,又问:“你是本县两大家族之一,田氏一族的人?”

男子脸色明显一滞,有些迟疑的抱了抱拳:“……是。”

项小满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正要再问,却听帐外传来张峰的声音:“帐内正在商谈军务,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项小满当即缄口,目光紧盯面前的男子,耳朵却在集中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

帐外,田繇看看张峰,又看看挡得严严实实的帐帘,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将军,你刚才也在,应该知道,是主公吩咐我将酒食带来的。”

他指了指身后两个随从手里拎着的食盒,“天气严寒,这饭菜用不了多久就凉透了,要不……”

“我不管那么多。”张峰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我说了,里面在商谈军机要务,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田繇微微皱眉:“我来送饭,不也是主公的命令?”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张峰瞪眼怒斥,“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要么就在这等着,要么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再敢多一句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小爷一画戟结果了你。”

田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刚要再开口,却见张峰一把将插在地上的画戟抽了出来,继而猛地横扫出去,浓烈的杀气仿佛凝成实质,破空声甚至带起了他的衣袍,让他冷不禁打了个哆嗦,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你……”他指着张峰,又惊又怒、又急又气,张口结舌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出来,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张峰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舞了个枪花,又把画戟插在地上,继续抱胸靠着立柱,闭目养神。

“竖子小儿,无知武夫,丘八兵痞!”田繇面红耳赤,一路走一路骂,来到一顶军帐前,正要进去,却又听得一阵鼓响。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往点将台上看了一眼,稍一思忖,吩咐身边随从,“你去打听一下,问问刚才发生了何事,那项瞻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随从应了声是,将食盒交给另一个同伴,一溜烟小跑出去。

……

与此同时,大帐内,项小满听见外面没了动静,目光也从年轻男子身上移开,转身回到帅案后坐下,拿起那本花名册随意地翻着,同时说道:“田士臻,身为田家大房的长子,平日里养尊处优,怎会如你这般瘦骨嶙峋,面黄肌瘦?”

男子心中一惊,连忙躬身回道:“启禀将军,小的是……”

“行了!”项小满有些无奈地出声打断,看向樊山民,“你不是已经查清他的身份了?”

樊山民点了点头,当即沉声说道:“陈继,兴安郡陶县连星坡人士,年二十一,两年前为母治病卖身田家,得银四两三钱。”

大帐内传出一阵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那男子,一个个全是瞧热闹的神情。

项小满长舒了一口气,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地悲哀:“陈继,如果我猜得不错,肯定是田家许你重利,比如答应寻来名医,为你老母看病,并以赡养终身为条件,让你代替田士臻入伍吧?”

陈继身子微微一颤,只觉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他的脸色不断变化,过了很久,才又抱拳说道:“将军,小的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的确是田家的人,那花名册上不是有记录吗?您要不信,不妨让田家的人来……”

“够了!”向小满厉声断喝,拍案而起,怒道,“我不管他田家是利诱还是威胁,你如此冥顽不灵,到现在还在为他遮掩,无非是担心家中老母,但我告诉你,早在你进入军营的第二天,你那老娘就已经被田家的人杀害了!”

陈继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雷击中,立时呆立当场,就连抱着的双拳都忘了放下,整个人就如一个立柱,动也不动,唯有那张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大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项小满凝视着他,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但还是说道:“田家为了让你死心塌地地替田士臻顶替军役,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他们知道你孝顺,便处处以你老娘为借口,却又担心她走漏消息,所以将其杀害,你以为他们是慈悲的菩萨?不,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陈继身子一颤,回过神来,仍旧保留着一丝幻想:“将军,您……您是不是在骗我?他们真的杀了我娘?”

“我没有理由骗你。”项小满微微摇头,叫了一声,“樊山民!”

樊山民当即开口:“你母亲的尸体是被一个猎户发现的,就在连星坡东南二里之外的山林里,现已被我手下军士收敛,藏在你家中地窖。”

陈继闻言,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被剥离了一般,再也支撑不出,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不断喃喃自语:“为什么?他们说好的,只要我替大公子入伍,他们就为我赡养老娘,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原本瞧热闹的心态,也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

都是穷苦人家的百姓,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酸楚,虽谈不上感同身受,但其中痛苦,总是能体会一二。

气氛压抑,陈继的哭嚎撕心裂肺,听得人揪心不已。

项小满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陈继,你想不想报仇?”

陈继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迎上项小满清明的目光,使劲擦了下眼泪,不住地磕头:“还请将军为我做主!”

“你放心,我来这就是为了拔除那些毒瘤!”项小满扶住他,“告诉我,除了你,田家还有几个冒名顶替的?”

“四个,田家四房,全都是!”陈继回道,“十数日前,家主突然召集家中所有奴仆,告知我们义军的征兵事宜,并许下承诺,谁能替几位公子入伍,田家便替谁照顾家里人。”

一旁的樊山民听到他们居然不是被逼的,不禁皱起了眉,忍不住开口:“你为何不自己去从军,就算家人无力照料田地,换取三十两银子,也足够安稳度过好一段时间了,再加上你的饷银,不比他田家给的少吧?”

陈继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凄惨的苦笑:“我们的卖身契在田家手里,早就不是自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