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脸上的和善渐渐褪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秦淮茹,我来这也不用跟你客气。”
聋老太突然压低嗓子,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圈:
“你知道柱子要是真被定盗窃军属财物罪,今后会是什么下场吗?”
秦淮茹的睫毛颤了颤。
“最低十年起判。”
聋老太的指甲“咔”地刮过桌面,声音尖锐刺耳,让秦淮茹心中一颤。
“西北劳改农场,就他那个倔脾气……”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报纸,头条赫然是《严打盗窃军用物资犯罪》,配图里几个骨瘦如柴的犯人在采石场搬石头。
秦淮茹的瞳孔猛地收缩——她认得其中几人,好像是李会计一行人。
“这才多久……”她下意识喃喃道。
“砰!”
聋老太的拐杖突然砸向铁栅栏,吓得一大妈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以为这就完了?”
她俯身凑近,嘴里那股子陈年发酵的味儿熏得秦淮茹往后仰:
“等柱子进去,你秦淮茹还能像之前一样把贾家那三个小畜生养活吗?
就算你养得活,我老婆子也不会让你们过得安安心心的。”
秦淮茹的呼吸一滞。
一本泛黄的账册被聋老太甩到桌上,惊起一阵灰尘。
“1961年3月,白面五斤;1961年腊月,现金八块……”
老太太枯瘦的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记录:“傻柱子这些年喂你们家的,够判你个诈骗罪!
你们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吃他这么多,这件事儿闹大了你都没理。”
秦淮茹瞳孔骤缩,镣铐“哗啦”作响:“老太太,您这是……”
“嘘——”聋老太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块发霉的桃酥:
“前儿个棒梗偷吃合作社点心,被刘家媳妇逮个正着……”
她故意顿了顿,声音放缓:
“我也不想为难孩子。”聋老太将纸摊开,露出上面的字迹:
“只要你肯认下帮柱子藏赃的罪,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
而且棒梗今年十三了吧?”
聋老太突然笑得慈祥:
“我听说少管所最近在招学徒工,专收爹妈有案底的……”
管教的身影从窗前晃过,提醒她们时间所剩不多。
秦淮茹的指尖微微发抖,紧闭双眼。
聋老太心头微怒,她没想到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秦淮茹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想到这,她不由紧了紧怀中的东西——这可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
要是秦淮茹还不心动的话,那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淮茹啊……”
聋老太突然压低嗓音,枯瘦的手指从怀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
“咯噔”一声按在桌上。
秦淮茹盯着那把钥匙——全院谁不知道,这是聋老太里屋那间向阳房的钥匙?
“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几年了,而且我这也没个后人。”
聋老太用钥匙轻敲桌面:
“柱子要是折进去,这两间房……”她故意拖长声调:
“街道肯定收走。”
一大妈适时插话:
“可要是柱子能出来……老太太说了,西头那间就过户给棒梗!”
秦淮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南锣鼓巷的房子,这可是能传代的产业!
聋老太眯起三角眼:
“棒梗转眼就大了,总得有个婚房吧?”她突然压低声音:
“你要是肯帮柱子这一把……”聋老太把钥匙往她面前推了推:
“等柱子出来,我让他把轧钢厂的工作让给棒梗。”
秦淮茹猛地抬头。
“反正柱子这性子也不适合在厂里干了。”聋老太眯着眼笑:
“但棒梗不一样,那孩子机灵,要是能顶岗进厂……”
一大妈适时插话:
“是啊淮茹,等棒梗满了十六,直接就能接他爸的工龄,这多好啊!”
聋老太又压低声音:
“你顶了罪,有老易和我帮衬着棒梗,他们日子只会更好过。”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淮茹:
“更别说柱子也有手艺在身上,照顾几个孩子不是简简单单吗?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管教的身影从窗前晃过,还剩最后两分钟。
秦淮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镣铐。
“老太太……”她嗓子发紧:
“您说话算话?”
聋老太咧开嘴,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我老婆子在这院里几十年,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管教的身影从窗前晃过,探视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
“您……当真?”秦淮茹嗓子发紧。
聋老太把钥匙往前一推:
“白纸黑字,明天就找街道办手续。”她从兜里掏出认罪书:
“来,按个手印。”
秦淮茹盯着钥匙看了半晌,终于颤抖着伸出手......
聋老太满意地笑了,将水果糖又往前推了推。
“吃块糖吧,日子还长着呢。”
秦淮茹突然扑到栅栏前,指甲抠进木头缝里:“那你得发誓护着棒梗!
还有…还有小当和槐花……”
她的眼泪砸在账本上,晕开一片墨迹。
聋老太露出胜利的笑容,慢条斯理地收起账本:
“之后公审会,你就说——是你撺掇柱子偷的东西,工业券也是你用的。”
她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照着念,错一个字……”
“咣!”
管教突然推门进来:“时间到!”
秦淮茹死死攥着那张纸,看着聋老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昏暗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隐约可见:“我秦淮茹,为报复王建军平日刁难……”
拘留所外。
聋老头和一大妈出去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秦淮茹答应认罪,那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办了。
不过,一大妈又突然问道:
“老太太,秦淮茹愿意顶罪,傻柱也不可能立马就放啊。
那万一王建军使坏……怎么办?”
聋老太驻足不前。
她站在公安局大门的外面,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
“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一大妈急得直搓手:
“王建军要是铁了心要办柱子,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聋老太沉默良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办法?”她突然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处猫儿胡同那个的方向,眼神阴鸷:
“但活人有活人的规矩,死人……有死人的用处。”
一大妈心头猛地一跳:
“您、您这是要……”
“明天一早。”聋老太拄着拐杖,慢慢往四合院走去:
“我去轧钢厂门口坐着。”
“要是王建军不肯放人……”
她顿了顿,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我就吊死在他保卫处的大门口。”
“我倒要看看,一个老人死在厂门口,他王建军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大妈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去拉她:“老太太!这可使不得啊!”
聋老太甩开她的手,眼神狠厉:“柱子要是折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阴森森地补了一句:“但临死前,我总得拉几个垫背的。”
夜色渐深,两人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
聋老太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家走,嘴里喃喃自语:
“柱子,等着……奶奶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