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时，二哥\"胡须勇\"捻起第三盏普洱，茶烟袅袅中忽然压低嗓音：\"前日'14K'的红棍来换药，偏要缠着听《黄帝内经》，我讲完子午流注，他当场就要拜我为师。\"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黎丽珍从厨房探出身，围裙上还沾着桂花碎屑：\"又在讲你那些江湖奇谈？\"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林琳挽着妹妹林沫推门而入。林沫刚冲完凉，发梢还滴着水，鹅黄礼裙裹着她苗条的身形，像朵沾露的栀子。黎丽珍立刻放下手中茶点，目光在两个表妹身上来回打量：\"这时间正合适，我爸刚又打电话催，说炖了三小时的花胶鸡汤，以及准备好了海鲜大餐。\"

李修勇利落地扣上怀表，黄铜表链在灯下泛着温润光泽。五人走在美孚新村的花径，路灯次第亮起，将影子拉得老长。黎丽珍走在中间，忽然想起母亲王英总说的那句话——\"医道不分黑白，人心自有秤砣\"，此刻望着身边嬉笑的众人，她忽然觉得，这市井巷陌间的烟火气，才是最踏实的江湖。

铁门推开时，丽珠、丽玲早挤在玄关，丽珠捏着广交会带回的录音带，边角都磨得起毛；丽玲攥着镶钻麦克风钥匙扣，脚尖在地板上点得哒哒响。“等咗成个钟！”丽珠眼睛发亮，“表姐终于到喇！我同阿妹连晚饭都冇食就等住！”

丽玲三步并两步扑到林沫跟前，扯着她裙摆直晃：“表姐！你唱嘅《明月夜》真系绝咗！呢盘卡带我哋日日loop，连老窦都识唱呢首歌！”说着从背后掏出卷边歌词本，密密麻麻写满注音。黎坤在藤椅上重重搁下紫砂煲，茶水溅出：“阻住门口做乜？快啲让表姐入嚟坐！”两姊妹才不情愿让开路，一左一右挽住林沫胳膊往厅里拽。

黎丽珍看着闹成一团，无奈摇头。李修勇敲了敲丽玲脑壳：“都十几岁人，仲咁无啲矜持！”丽玲吐了吐舌头：“边个叫表姐系大明星！我同家姐系表姐呢头号歌迷嘛！”转头又兴奋头号：“阿妈！快啲攞糖水出嚟！明星表姐到喇！”屋内飘着陈皮普洱的香气，风扇吱呀转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比窗外维港的霓虹还要鲜活几分。

铁门推开时，凌晨跟着李修勇踏入玄关，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楼下大排档的卤味香。他利落地抬手理了理衣领，朝着藤椅上的黎坤拱手：“黎坤叔，王英阿姨，又嚟打扰喇！”话音未落，黎坤已用紫砂壶敲了敲茶几：“坐！新到嘅凤凰单枞，正合你后生仔口味。”青瓷杯碰撞声里，两人对坐饮茶，茶汤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晕。

与此同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女孩子笑闹声。丽玲早勾住林沫胳膊往房间拽，丽珠边跑边喊：“快睇我姐上月广交会带返嚟嘅录音带！有你唱嘅《明月夜》！”林沫一眼瞥见《凌明哲音乐作品专辑》的录音带，塑料壳边角磨得起毛，封皮上自己的五首歌名被红笔圈得醒目。

黎丽珍与林琳跟着三人挤进房间。“你两个只顾住明星表姐，就唔理林琳大表姐了？”黎丽珍笑着嗔怪。两姐妹这才如梦初醒，忙拉着林琳的手晃了晃，丽玲吐着舌头：“唔好意思嘛！”丽珠却委屈地嘟囔：“大表姐成日喺香港，我哋成日都见得到。明星表姐就唔同喇，又读大学又上电视，难得嚟一次！”她突然眼睛发亮，凑到林沫跟前，“细表姐，快啲讲下你上电视嘅趣事！”

客厅里茶香氤氲，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在灯光里打转。黎坤摩挲着杯沿轻笑：“啲女仔凑埋堆，吵过旺角街市。今次坐广九直通车顺唔顺利？”话音未落，李修勇已经笑得肩膀直颤，凌晨也跟着挠头——上次他在车站见义勇为追扒手，结果行李袋被拖走，差点误了班车的糗事，早成了黎家饭桌上的“经典段子”。

“今次唔敢乱嚟喇，要睇住林沫。”凌晨抿了口茶，茶汤的苦涩混着回甘漫开，“办正事先。”李修勇往椅背上一靠，手指敲着扶手：“听日要唔要我陪你去办移民手续？领身份证唔系小事。”凌晨摆摆手：“使唔着，我熟路。”

黎坤放下茶杯说“朝早办好手续，晏昼我约咗音乐人同音像厂老板。”他掏出金丝近视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目光透着精明，“自家音像公司设备未到，要委托代工。林琳前几日注册咗‘飞图娱乐公司’，万事俱备。”

凌晨闻言精神一振，玻璃窗外，街道的霓虹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流淌，将黎坤鬓角的白发染成细碎的金箔。他摩挲着杯沿，喉结微动：“带咗太平洋音像嘅母带嚟，想委托代工五个专辑返销内地。”话音未落，隔壁房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丽玲夸张的粤语惊呼混着林沫的清笑漏出门缝。他抬眼望去，嘴角不自觉扬起：“林沫嘅专辑，要试下香港乐坛嘅深浅。揾个识行规、有人脉嘅经理人，紧要过食饭。”茶雾氤氲中，杯底沉淀的茶叶随着话音轻晃，恍若暗潮涌动的江湖，正等着新的故事开篇。

\"早安排好喇。\"黎坤指尖叩着红木茶几，另一只手已经摸出烫金名片。灯光掠过\"陈小宝 音乐监制\"的字样，映得他镜片泛起冷光：\"电台金牌dJ出身，全港九成唱片公司都同佢饮过早茶。\"他将名片轻轻推过茶渍斑驳的桌面，\"同佢合作，专辑唔单止上榜，仲要冲白金销量榜。\"

凌晨接过名片时，指尖触到纸张厚实的纹路。隔壁房间传来丽珠调高录音机音量的呼喊，混着林沫试音的哼鸣，穿过雕花木门在客厅荡开。他忽然觉得掌心的茶杯蒸腾起灼人的温度，望向黎坤鬓角的白发在霓虹里明明灭灭——这老江湖看似漫不经心，却早已在乐坛织好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有这样的合伙人坐镇，即便前路是铜锣湾的人潮，也能闯出条镀金的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