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淮阴城的死斗(上)(1 / 1)

就在陆逊与丁奉合力在凌县一带大败吕虔,将其狼狈驱回下邳的时候,淮阴城的攻防战,已经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杀!”

在阵阵的擂鼓声中,一波又一波的汉军疯狂地涌向淮阴城头。

“噗嗤!”

一名汉军刚刚将钩索搭上城垛,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一支早已等待多时的长矛狠狠刺穿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云梯。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无力地坠落下去,砸在后面正奋力攀爬的同袍身上,引起一阵混乱。

城下,数十架配重投石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将磨盘大小的巨石以及燃烧的陶罐狠狠抛向城头。

“轰隆!”

巨石砸在城墙上,碎石四溅,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凹坑,甚至有几处城垛被直接砸塌,燃烧的陶罐则带着刺鼻的硫磺和火油味,在城头炸开,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无数魏军士兵在城头哀嚎,嘶吼……

“轰!”

“轰!”

巨大的撞角攻城槌被数十名汉军奋力推动,一次又一次地撞向淮阴城的城门。

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脏上,整个城楼都在不断的晃动,,城门处木屑纷飞,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滚木!礌石!快往下砸!”

城楼上的魏军什长挥舞着环首刀,督促着手下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和石块奋力推下城墙,

沉重的滚木呼啸着滚落,将下方云梯上的汉军砸下城头。

“金汁!金汁来了!让开!”

几名魏军抬着一口冒着滚滚热气和恶臭的大锅,艰难地挪到城垛边,猛地倾倒下!

滚烫的粪尿混合物如同瀑布般泼洒而下,在下方攀爬的汉军顿时遭了殃,被烫得皮开肉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不少人忍受不住剧痛,直接从高处跳下,摔得血肉模糊。浓烈的恶臭更是熏得人几欲作呕。

然而,汉军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在汉军密集的攻势下,还是有十几名矫健的汉军锐卒趁隙登上了城头!

“杀光他们!”

为首的汉军队率挥舞着环首刀,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惊慌失措的魏军,刀光闪烁间,便有数名魏军惨叫倒地,更多的汉军顺着云梯蜂拥而上,试图彻底稳住这处突破口。

“贼子敢尔!”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轰然炸响,只见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冲至缺口处,猛然挥动着手中的战刀。

“噗嗤!”

“噗嗤!”

只两刀,便将那两名刚刚爬上城头的汉军枭首,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更添几分狰狞!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淮阴守将文聘!

这位昔日的荆州名将,此刻须发凌乱,甲胄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握刀的手因为连日厮杀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是疯狂与决绝!

“亲兵队!随我上!把他们赶下去!!”

文聘嘶吼一声,便一头扎进了汉军之中。

他刀法凌厉老辣,每一刀都直取要害,竟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挡住了汉军的冲击。

他身后的亲兵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见主将如此悍勇,亦是士气大振,呐喊着与冲上来的汉军绞杀在一起。

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杀,仗着文聘的悍勇和亲兵的死战,这处缺口终究是魏军夺回,残余的汉军被魏军逼下城墙。

“铛!”

“铛!”

“铛!”

远处,汉军大营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号令。汉军开始缓缓后退,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残破的器械……

看着渐渐退去的汉军,文聘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略微踉跄了一下,拄着刀才勉强站稳,随即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城砖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风箱般起伏。

“将军!”

“将军您没事吧!”

几名亲兵连忙围拢上来,关切地问道。

文聘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只是抬眼望去,夕阳的余晖已经将整个淮阴城墙映照成一片血红,似乎在映照着这座城池的结局。

城墙上,箭孔密如蜂巢,投石砸出的豁口随处可见,焦黑的火烧痕迹与暗红的血渍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尸体腐烂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守城的魏军士卒,早已不复开战时的模样。

他们如今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眼神空洞麻木,身上的盔甲更是残破不堪,布满了刀砍箭射的痕迹。

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胳膊上缠着肮脏的布条,有的腿上一瘸一拐,却依旧依靠着墙垛,咬牙坚持着。

太史慈虽未亲自先登,但其子太史享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猛将,屡次亲自带队,指挥汉军发动了数次极其凶狠的强攻,每一次都让魏军的防线岌岌可危。

而每一次汉军即将突破防线,都是文聘亲自带着亲兵冲上去,挥舞着战刀,将敌人硬生生砍杀回去。

若非文聘这几日不眠不休,亲自坐镇城头,这座城池恐怕早已易主,他的勇武和决绝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也激励着麾下士卒的最后一点血勇……

城外,汉军大营连绵十数里,灯火通明,肃杀之气冲天。

中军大帐内,太史慈与庞统正盯着沙盘,面色严肃。

“这十日攻城,我军伤亡已超过三千,文聘守得倒真是顽强,若是魏军再守个几天,恐怕会影响到整个徐扬战略……”

太史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持续的高强度攻城,对汉军的士气和体力也是巨大的考验。

“呵呵,子义将军不必过虑。”

一旁的庞统双眼微眯,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的文聘不过是强弩之末,困兽犹斗罢了。我军伤亡虽重,但魏军只会更惨。

如今淮阴城内粮草断绝,箭矢告罄,人心惶惶,已是外强中干。更何况……”

庞统的手指点在沙盘上泗水的位置,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

“算算时日,伯言将军也该料理完吕虔,带着捷报回来了。一旦吕虔兵败的消息传开,文聘这最后一口气,也就该泄了!”

太史慈沉稳地点点头,但多年的沙场经验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士元所言极是。但文聘此人,韧性惊人,用兵老道,绝不可小觑。越是最后关头,越要提防他狗急跳墙。

传令元复,明日攻势继续,不可松懈,但要多用器械,减少士卒直接冲击的伤亡。淮阴,终究是陛下的淮阴,打烂了,还得我们自己收拾。”

“将军仁德。”

淮阴城头。

“将军!真的……真的撑不住了!城中所有的箭矢,包括从民居武库搜刮来的,加起来已不足三百支!我们……我们已经开始拆毁营房和民居,用木料充当滚木礌石了!”

一名负责军需的副将面色惨白,脚步踉跄地来到文聘身边,拉着文聘痛哭不已,显然,形势已经严峻到了极点。

“至于粮食……之前强征城中秦氏、李氏等大户的存粮,连同刮地三尺搜来的民粮,如今也……也见底了!就算优先供给守城士卒,最多……最多也只能再撑不到八天!”

原来文聘之前为了支撑防守,已经强行征收了城中各个家族的存粮,甚至连一些普通百姓家中的口粮都没放过,早已引得天怒人怨。

如今,连这些搜刮来的粮食也见了底。士兵们每日只能分到一小碗稀得可见人影的米汤,饿得前胸贴后背,连举起兵器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那也要顶住!”

文聘猛地站起身,强行压下心中的绝望,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仿佛是说给副将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如今合肥还在激斗,我们这里不能有失,相信我,吕虔别驾一定会想办法给我们运送补给的,淮阴城不会失守!”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周围听到他话语的士兵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们愿意相信,只要他们的主将还在坚持,就还有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无数艨艟缓缓从泗水驶入了淮阴城北,那飘扬的大汉龙旗让文聘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