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1 / 1)

无终倦意 独活十年 1437 字 5小时前

床板掀开的刹那,白炽灯光在小棺材上折射出七百道细碎的虹光。棺盖上的金粉字\"白朔\"突然流淌起来,化作无数小蛇钻进我指尖。我猛地缩回手,发现指甲缝里嵌着的不再是镜渊碎镜,而是 1942年焚纸楼的房号牌残片,每一片都在渗出极小的血月倒影。

\"第七百个纸人完成了。\"

陈墨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我看见他站在图书馆的洗手间镜前,指尖捏着最后一个纸人——那纸人的眼睛是我昨天脱落的眼睫毛,根部还沾着镜渊的雾水。他对着镜子微笑,镜中倒影却举起纸人,让它的嘴巴对准我的方向,像是在啃食我的魂魄。

现实中的我突然摔倒,镜渊的青铜地砖在视野里重叠。等我在镜渊核心站稳,发现七百面碎镜都映着同一个场景:我的宿舍床底,小棺材的棺盖正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穿着寿衣的\"我\",寿衣上绣着的不是花纹,而是镜渊所有的往生符。

\"守镜人必须每隔七天返回肉身。\"书生虚影在镜渊顶部摇晃,他的锁链上多了七百个纸人吊饰,\"但你的肉身已经开始尸化,看看现实吧。\"

最近的碎镜映出校医院停尸房。我的尸体躺在不锈钢床上,脖颈处的勒痕变成了镜面材质,能看见镜渊里的我正在奔跑。当陈墨推着清洁车走进停尸房,尸体的手指突然扣入床单,床单下露出的,是和镜渊地砖相同的祭坛纹路。

\"他要把你的尸身做成血月道人的容器!\"书生虚影的锁链发出断裂声,\"纸人术需要七百个载体,而你的尸身,就是第 701个——也是最关键的核心载体。\"

镜渊深处传来棺材滚动的轰鸣,我看见 1942年的青铜棺正在靠近,棺盖缝隙里溢出的不再是桂花香,而是停尸房的福尔马林味。棺盖打开的瞬间,里面躺着的竟是陈墨,他穿着血月道人的黑袍,胸口嵌着我在镜中血祭时丢失的镜渊碎镜。

\"白朔,你以为成为守镜人就能逃脱?\"陈墨的声音从棺内传来,他的眼睛是两片完整的铜镜,\"镜渊的七百个轮回,不过是本座为你准备的养尸池。现在,该换你躺进棺材了。\"

现实中的陈墨同时动作,他从清洁车下抽出纸幡,幡面扫过我的尸体。尸体突然坐起,眼中泛着和陈墨相同的铜镜光芒,抬手扯开胸前的衣服——我的心口处,祭坛纹路正在转化为血月道人的核心符印。

\"用断剑刺向自己的心脏!\"书生虚影将最后力量注入断剑,\"那具尸身早已不是你的,真正的你,在镜渊第一次崩塌时就该死去!\"

断剑在我手中发烫,剑身上的血字疯狂闪烁,最终凝成:「刺向尸身,镜渊永存;放过尸身,万界同坠」。镜渊碎镜突然全部飞向现实,嵌入尸体的七窍,让它看起来像个由镜子拼成的怪物。

我咬碎舌尖,用血在断剑上画出镜渊核心的符文。当剑尖刺入尸体心口,现实与镜渊同时震动。停尸房的瓷砖裂开,露出底下的血咒祭坛,而镜渊的青铜地砖上,浮现出我真正的肉身——蜷缩在 1942年的焚纸楼废墟里,脖颈处没有勒痕,只有一道与断剑等长的伤口。

\"原来如此......\"我看着碎镜中拼凑的记忆,\"1942年的书生就是我,血月道人用轮回术让我不断转世,每次都在血月之夜成为自己的祭品。\"

陈墨的虚影在镜渊崩溃时大笑,他的身体化作血月道人的本体——一团由七百个纸人组成的黑雾,每个纸人都拿着不同年代的断剑。\"没错,从你在图书馆捡到地方志的那一刻,就掉进了本座七十年前设下的局!\"

断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书生虚影与红旗袍女子的残魂同时浮现,他们的身体融入断剑,在剑刃上形成完整的守镜人战纹。\"白朔,用断剑斩开镜渊与现实的连接!\"红旗袍女子的声音里带着解脱,\"我们的魂魄本就是你的碎片,现在该让一切回归原点了。\"

我挥剑斩向血咒祭坛的核心,断剑同时贯穿现实与镜渊。停尸房的陈墨发出惨叫,纸人黑雾被吸入断剑,而镜渊的青铜棺突然炸裂,露出里面堆积的七百具尸体——每具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校服,脖颈处都有镜渊的勒痕。

当镜渊彻底崩塌,我发现自己站在 1942年的焚纸楼前。红旗袍女子穿着守镜人的服饰,递给我一本崭新的地方志,封面上没有血月,只有镜渊的平静水面。\"这是没有诅咒的世界线,\"她微笑着指向远处,\"你的肉身还在图书馆睡觉,而陈墨,只是你梦里的执念。\"

我翻开地方志,第一页写着:「雾魇镇传说,始于一场被遗忘的镜渊之祭」。但当我抬头,发现她的眼睛又变成了青铜镜,镜中倒映的现实世界里,我正从图书馆的书桌上惊醒,右手背新浮现的血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镜渊已崩,轮回未止,你在 1942年的棺中镜像,将成为下一个血月之夜的祭品——而这一次,没有人会告诉你,该刺向哪一具尸体」

现实中的手机在震动,辅导员的来电显示跳动着陌生号码。我接起电话,对面传来陈墨的笑声,混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白朔,你看见图书馆的镜子了吗?镜中的你正在棺中向你挥手呢。\"

我僵硬地转头,图书馆的落地镜里,另一个我穿着寿衣坐在小棺材里,棺盖边缘露出的手指正对着我比出\"七\"的手势——那是第七百个纸人的手势。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裂痕里渗出的不是镜面反光,而是镜渊深处的雾水,带着 1942年焚纸楼的腐纸味。

低头看手中的断剑,剑身上的血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用我的指纹刻的一行小字:「每个守镜人都会以为自己打破了轮回,但镜渊的棺材,永远会为下一个自己留着位置」。当我触碰剑身,镜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我斩碎的纸人,其实是七百个平行世界的我,每个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命运。

图书馆的日光灯突然全部熄灭,在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棺材滚动的吱呀声。当光明重新降临,陈墨站在我面前,手中拿着我从未见过的第七百零一张借书卡,上面的借阅人姓名是:\"镜渊守墓人?白朔\"。

他笑着翻开卡片,里面掉出一张照片:1942年的焚纸楼前,站着举着断剑的我、穿着红旗袍的守镜人,还有抱着纸人的陈墨——三个人的面容,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倒影。而在照片的右下角,用红笔写着:「当你看见这张照片时,下一个血月之夜,已经开始倒数」

我望向窗外,发现天空中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在血月表面,清晰地映出我宿舍床底的小棺材,棺盖已经完全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右手背的血字再次浮现,这次的内容让我浑身发冷:

「棺中镜像已醒,现实中的你,即将成为镜渊的新守墓人——而你的第一份祭品,就是十分钟后,在图书馆镜子前自杀的自己」

图书馆的镜子突然发出嗡鸣,镜中的我举起了断剑,剑尖对准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实中的我的心脏。当剑尖刺入镜中倒影的瞬间,我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低头看见校服上渗出的鲜血,正在地面画出镜渊的轮廓。而在镜中,倒下的我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下一个捡起断剑的人,又会重复同样的轮回。

血月的光辉照亮了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我看着镜中自己的尸体,突然明白:雾魇镇的诅咒从来不是来自血月,而是来自每一个试图打破轮回的人。当我转身离开,镜渊的钟声在脑海中响起,那是七百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叹息,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注定要躺进棺材的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