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华筠看看怒视她的父亲,又看看错愕不已的母亲,呼出一口浊气。
她本不想回家第一天,就和爹娘吵架,甚至动手。
她也想好好和久别重逢的爹娘,好好吃顿饭。
但她的爹娘,这些年过得太顺,被周围人捧得太高,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更进一步,不遗余力地要把她这个女儿推入火坑。
纪华筠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她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做了爹娘七年的乖女儿,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早知如此,她六年前就该和兄长一起逃离京城。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将纪家拖入夺嫡的泥潭,她必须要让他们清醒过来。
“爹,娘,你们为纪家未来谋算,为女儿前程计划,我都能理解,但我不赞同,你们参与夺嫡之争,还要我以身入局。
我们纪家,是武将之家,纪家的名声,是靠镇守南境的世代纪家军打出来的,不是靠阴谋诡计算出来的。
我们完全可以像十六年前一样,远离纷争,保持中立,为什么非要搅进夺嫡的浑水中呢?”
永宁侯眉头紧锁,压抑着怒火道:
“现在不入局,以后二皇子登基,我们永宁侯府就会被冷落,被清算,时不我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爹,您如何确定,以后登基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纪华筠急切地反驳,觉得她爹已经魔怔了。
“如果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其他皇子呢?您领着纪家全族,站错了队,选错了人,日后被新皇清算,您就是纪家最大的罪人!”
“不可能!”
永宁侯厉声怒喝,脱口而出道。
“曹家三朝元老,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二皇子是曹氏血脉,曹太后和曹尚书,皆为他的后盾,还有哪个皇子,能越过他去?”
纪华筠冷笑,“如果陛下真想要传位给二皇子,这些年就不会在朝堂上扶持吴家上位,后宫中的吴贵妃,也不会一直压淑妃一头,就连前段时间刑部查吏部贪腐案,没有陛下点头,刑部怎么敢查?”
永宁侯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事他自然也知晓,但对三朝元老曹家的崇敬,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与他选择相悖的消息。
“那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势力,使用的一点小手段,但吴家,以前不过是西市开银楼的商户,他们如何能与曹家抗衡?”
永宁侯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家到他这一代,才得以入京封侯,而曹家,是在京城扎根百年的世家,近三代都与皇家关系紧密,其政治势力与手段,都令永宁侯望其项背,崇拜不已。
纪华筠反唇相讥:“陛下又不是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他还可以再生更多儿子,你为什么非要在二皇子一棵树上吊死?”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
永宁侯夫人走过来,隔开争执不休的父女俩,对纪华筠训斥道:
“朝堂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议论的,华筠,你别再说了。”
纪华筠要被她娘的话给气笑了。
“娘,您一边逼我去争二皇子正妃的位置,一边又让我不要议论朝堂大事,在你们眼中,我就该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想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呗?”
纪华筠脸上扬着冷笑,眼底透着深深的悲哀。
“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没有思想、随意摆弄的棋子!你们要控制我的人生,还不让我反驳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柔声劝解:
“华筠,你听话,为娘不是那个意思。”
“听话!听话!你们总是让我听话!我早就受够了!再也不要听你们的话了!”
纪华筠一把甩开永宁侯夫人的手,怒不可遏地吼道。
“自从来到京城,我没有一日是高兴的,你们根本不管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会拿京城那套规矩,往我身上套。
娘,您为我重金准备的衣裳很美,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也很漂亮,但我不喜欢!
因为,只要将它们穿戴在身上,就意味着,我只能规规矩矩地做永宁侯府嫡女。
笑不能露齿,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大步,就连我最喜欢的武功,你们也不让我练,你们快把我逼疯了!”
纪华筠愤怒的目光一转,对准也在注视她的永宁侯。
“爹,您也是一样在逼我!
我知道,您想要我们纪家越来越好,您想要光宗耀祖,想要有一天,我们纪家血脉的孩子登临大位……
您想得很美,但陛下他也不是傻子!
您信不信,只要我嫁给二皇子,纪家的兵权,就别想保留,您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保不住……”
“住口!”永宁侯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陛下信任纪家……”
“那是您的野心暴露之前!陛下看在纪家先辈世代忠良的份上,自然信任纪家。”
纪华筠也打断永宁侯的话,声音凌厉地指责。
“纪家一旦与二皇子结亲,谁都能看出来您想做什么,陛下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纪家吗?他会放心把南境兵权,交给皇子的岳父吗?”
纪华筠指着祠堂中的祖先牌位,对着永宁侯质问。
“到时候,纪家先辈打下来的兵权,在您手上失去,您对得起我们纪家的列祖列宗吗?”
永宁侯顺着纪华筠手指的方向,看向祖先们的牌位,心中蓦然涌起两分惶恐。
他回过头,对着纪华筠,色厉内荏地训斥:
“混账!我是你爹,你敢这样教训我?”
永宁侯火冒三丈,抬起手,冲纪华筠打来。
纪华筠脚下生风,灵巧地躲过永宁侯的巴掌,快速移动到门边,对永宁侯放话:
“看在您是我爹的份上,女儿再告诉您一件事,如果您执意要把我嫁给二皇子,那么,女儿的婚期,就是二皇子的死期!”
“你敢!”
永宁侯气得眼眶发红,目眦欲裂。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纪华筠眼一横,继续威胁:
“我不但敢说,逼急了,我也敢做!
您知道的,凭女儿的力气,捏碎他的脖子,不过须臾的功夫,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死!”
说完,纪华筠拉开门,向外跑去。
她运起轻功,飞上屋檐,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