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第二日,沈筝去了一趟同安布庄。
全身镜是献给太后的贺礼,寿宴前不宜出现在布庄,故而她退而求其次,给布庄带去了几面小镜子,让大家伙先尝尝鲜。
将镜子交给晏巧,吩咐过注意事项后,沈筝便看起了账簿。
晏巧静静站在她身侧,时不时解释一二。
晏巧将账簿做得很干净,就连沈筝看后都挑不出理来。
且有一点,让沈筝很是惊讶。
——自晏巧接手账簿以来,每笔账,她都在上头记了布匹或成衣货号,且她用的......
是阿拉伯数字。
沈筝略感惊讶。
莫轻晚会用阿拉伯数字记货号,但也是大半月之前的事,没想到短短十几日功夫,晏巧竟也学了个十成十。
晏巧见她一直看着那些数字不动,心头逐渐生出紧张。
“大人.......”她踌躇着上前,对着账簿解释道:“小女是看莫姐姐,会在账簿旁如此批注,便也......”
意思是莫轻晚并没有特意教过她?
沈筝顿了片刻,问道:“那你可知,这些图案是何意思?”
“知道......”晏巧指着其中一串数字,说道:“这是二肆零零零零壹玖。”
沈筝眼睛微睁,忍不住坐直身子看向晏巧。
良久,她说:“你.......在布庄好好干,多帮县里带来人出来,本官看好你。”
晏巧微愣。
这是夸赞吧?
反应过来后,她赶紧福身:“小女必不负大人所望!”
......
镜子突然出现,又在布庄掀起了一阵热潮。
来往顾客不管买不买布,都会上去照上一照,随即惊叹:“原来我脸上的皮肤,是这个颜色......”
因制作材料与工艺限制,铜镜映照出的肤色,会偏黄暗。
而今日,她们用布庄这奇怪镜子一照,才知道自己的脸蛋,竟也称得上“明亮白皙”。
数十人将晏巧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晏掌柜,你们这镜子卖吗?多少两银子一面?我可是布庄老顾客了,你若要卖,得先紧着我!”
“谁还不是老顾客了?如今我全家上下都穿的棉布衣裳,我还专门托人带了两匹棉布去抚舟府,让我那小舅子也做两身衣裳穿呢!晏掌柜,如此算来,我还帮布庄吆喝生意了呢!”
“晏掌柜,卖我!我出一两银子!”
“人晏掌柜差你这一两银了?我加二两,三两!晏掌柜,若你愿意,我现在就掏钱,咱们银货两讫!”
一面脑袋大镜子,卖三两银!
不少人偷偷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一面打磨光滑、刻了花纹的铜镜,售价基本在几百文至一千文之间,可同安布庄这镜子,竟上来就被叫到了三两银子......
这一高价,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但也有人觉得合理,“这镜面如此剔透,一看就是整块宝石制成,三两银,我觉得合理。晏掌柜,这镜子布庄卖不卖,你一句话的事儿。若要卖,另外几面我都要了!”
开玩笑!
这可是同安布庄推出的“宝石镜”。
暂且不说这晶莹剔透的是何种宝石,就凭“同安布庄”四个字,这镜子拿到外面去,随便都能炒出个高价。
到时候,可就不是几两银子能拿下的事儿了。
有人买镜子是为了带回家,自己照。但也有人......是盯上了这笔生意。
晏巧将几面镜子小心翼翼抱入怀中,抬头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听小女一言。”
众人停止争抢,一双眼紧紧黏在镜面上。
晏巧将镜子递给了一个店员,眼神示意对方先拿走,而后开口:“首先,小女在此,感谢大家对镜子的喜爱。”
这“首先”二字一出,不少人是听明白了。
今日想买下这镜子?
——没戏!
但这儿是同安布庄,是同安县那位大人手底下的生意,没人敢有情绪,也没人敢闹事,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晏巧下文。
“实不相瞒,这几面镜子,是沈大人在今晨亲自送过来的。”
众人一听直瞪眼。
“沈大人来布庄了?”
“我们咋没瞧见?我早晨来过一次呀!”
“我早晨看见一位女子,气质非凡,我当时都觉得有点像沈大人,但我不敢信呀!那会儿我转念一想,沈大人现在可是六品官了,岂会独自出行?所以我就怀疑了一瞬!哎哟,这会儿一想,那位该不会真是沈大人吧!”
“啥六品官啊?县令不是七品吗?你连这都搞不清楚?”
“哎呦——你不知道?皇上陛下给沈大人升官了呀!现在的沈大人,可是工部的六品大官了!”
“天老爷!六品官?那沈大人不是和府官平起平坐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咋一点儿信都没听见?”
“就十几天前!听说还是一位将军亲自来宣赏的呢,而且你们知不知道......”
这等谈资一出,不少人将镜子忘在了脑后,张嘴瞪眼等着下文。
“说书先生”也很是上道,轻咳一声,眼珠一转,衣袍一捋,起范儿了。
“沈大人要亲自去上京给太后娘娘贺寿!而且去了之后,住的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大宅子!那宅子有多大,你们都想象不到......”
“多大呀?有三进宅子那么大吗?”
“三进?!你是在瞧不起沈大人,还是在瞧不起皇帝陛下?”
“......”
不知不觉间,人群中心不再是晏巧。
晏巧轻轻舒了口气,小心翼翼挤出人群,对等候在旁的店员说道:“任谁来问,这镜子都不卖,就说是沈大人的意思。若有人实在想买,就说要等大人从上京归来后,再做定论。”
店员点头记下,晏巧又说:“再做几个标识牌子,镜子易碎,不能随意拿取。你们也要看仔细些,尽量不要让镜子离开视线。”
......
日落西斜,考试院门口人头攒动。
学子家人、书童、小厮等人将考试院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脖子伸直,耳朵放尖,就等着考试院的开门钟。
府试虽不用延后一日出考试院,但开门放学子出来,也有讲究。
需要所有学子都拾掇规矩,检查归一后,才排队放人。
对这一规矩,还有不少人调侃——考试院怕学子偷桌子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