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珩跟着她慢慢参观每个房间。
厨房里,丽萨的碎花围裙还整齐地挂在门后;
书房里,艾伦的橡木烟斗依然放在书桌右上角的位置;
客厅的茶几上,甚至还摆着那套他们最爱用的茶具。
一切都保持着主人随时会回来的样子。
走到二楼,谷悠然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
“这是我的房间。”
推开门,一个充满童趣的卧室呈现在眼前:
小床上铺着星星图案的床单,墙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卡通贴纸,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几本童话书。
“我九岁后就再没在这里过夜。”谷悠然站在卧室门口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太想他们了,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眶微微发红。
时珩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今晚我陪你一起住,好不好?”
谷悠然在他怀里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时珩低头看见她的泪水,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肚子有点饿了,带我去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吃饭好吗?”
谷悠然吸了吸鼻子,点头答应,“好。”
她用手背抹掉脸上剩余的泪水,从时珩怀中直起身子。
“餐厅就在两个街区外,”谷悠然边走边说,“艾伦总说那里的牛肉派是全小镇最好吃的。”
他们一起走出大门。
马克立即带着五名保镖跟上,与他们保持大约十米的距离。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
虽然十六年过去,小镇的建筑和街道看起来几乎没有变化,但走在街上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走了约二十分钟,谷悠然在街角停下,指着一栋红砖外墙的建筑,“就是那家‘老查理餐厅’,每周五晚上,艾伦和丽萨都会带我来这里吃饭。”
餐厅的外观看起来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谷悠然推开厚重的木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厅内部装潢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吧台后面站着的不再是老查理,而是他的儿子。
谷悠然带着时珩径直走向靠窗的第二个卡座。
“这是我们家的固定座位。”谷悠然说着,用手指轻轻抚摸木质桌面上的几道划痕,“这是我七岁时不小心用叉子划的。”
一位年轻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
谷悠然直接点单,“两份招牌牛肉派,配豌豆泥和肉汁。”
然后转头问时珩,“要试试艾伦最爱的吃法吗?在派上浇一点威士忌。”
时珩点头表示同意。
食物上桌后,谷悠然拿起小杯威士忌,缓缓倒在牛肉派的酥皮上,“艾伦说这样能让牛肉更……”!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盯着盘子发愣。
时珩立即用叉子叉起一块派,递到谷悠然嘴边,“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变。”
谷悠然勉强笑了笑,张嘴吃下了那块派。
吃完晚餐,两人走出餐厅。
谷悠然带着时珩穿过小镇广场,指着一张木质长椅说:“丽萨经常坐在这里织毛衣,等我放学。”
她又指向广场中央的一棵老橡树,“我六岁时第一次爬这棵树就摔断了手腕,艾伦一边骂我一边背着我跑了六个街区去医院。”
路过一家糖果店时,谷悠然停下脚步,望着橱窗里五颜六色的糖果罐。
“以前我表现好的时候,丽萨每周都会在这里给我买一袋糖果作为奖励。”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时珩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他注意到她盯着糖果的眼神既怀念又脆弱,像是透过糖果看到过去的时光。
他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路上,谷悠然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完整地分享自己的童年记忆,而且还是和自己最爱的人。
十六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往事,此刻说出来竟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感。
时珩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既为她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而感动,又为她独自承受这么多年的思念而心疼。
他悄悄加重了握手的力度,希望能传递一些温暖给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
谷悠然望着熟悉的房子,突然觉得那些沉重的回忆似乎变得轻了一些。
她松开时珩的手,快步走到一棵大树前。
时珩跟上前,看见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树根处的泥土。
“我九岁离开那天,在这里埋了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一张全家福,还有我写给他们的一封信。”
想到十六年前那个哭着埋下秘密的小女孩,她的眼眶又湿润了。
时珩在她身旁蹲下,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指尖。
他多想替她承担这份沉重的思念。
于是,轻声问:“要挖出来看看吗?”
谷悠然望着那块泥土,内心挣扎。
她多想知道那张照片是否还完好,那封信上的字迹是否还清晰。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就让它留在那里吧。”
也许有些回忆,更适合永远珍藏。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时珩也跟着站起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度。
回到家中,马克和五名保镖各自就位。
谷悠然说:“我想去阁楼看看。”
时珩默默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们一起上去。”
三楼的阁楼不大,却堆满回忆:
褪色的相框,泛黄的童话书,一个缺了胳膊的布偶熊。
谷悠然的目光被角落里的物件吸引。
——那是一把落满灰尘的吉他。
这是艾伦给她买的九岁生日礼物,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吉他,用毛巾轻轻擦拭。
琴颈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悠然的第四份生日礼物。】
她坐在小木凳上,轻轻拨动琴弦试了试音。
令人惊讶的是,这把放了十六年的吉他,音准依然完美。
她熟练地弹起《未完成的礼物》的前半部分。
弹到曲子中断的地方时,突然停住。
就在这时,她忽然绽开一个微笑,终于明白:
原来,最珍贵的礼物从来不是完成的物品,而是等待被续写的故事。
她的手指重新落在琴弦上,一段全新的旋律流淌而出,与前半部分完美衔接。
仿若这首曲子本就该这样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