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疲惫地半阖眼道:“是,你们武城王府也就你这么一个能在皇帝跟前得脸的了,这把必须得把你带上,若不然我怕皇上很快就把之前青词的事情给忘了,要想拿到你要的东西,就必须在皇上哪里拉开与你大哥的水平才行。”
“可……”
会是在即。
做镜子他根本不会。
但仔细一想,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赵斌尝尝舒了一口气道:“好兄弟,这回又多亏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
谢宁摆手,眼中仍旧闪过白天紫宸殿内的一幕幕,他道:“世家与朝廷的斗争日益剧烈,我今日的发言已经避开高宰相的锋芒,并未就建雄中州的事情差言半句,但也恐怕人家把我给记上了。”
“高家乃天下世家之首,高林甫又稳居大宴宰相十几年。”胡文翰道:“记恨你倒不至于,只是之前大人你跟高识檐的冲突,还有高云杰的性子,若你真的决心会西北倒也还好,但只要你留在朝堂,恐怕就要绕不开他们,除非能拉拢你过去,若不然对峙上是迟早的事。”
会试还没开始。
他们几个举人,就感觉一只脚已经踏进深不见底的朝堂。
仿佛没有为天下黎民的梦想,也没造福一方百姓的志向,只是这些诡谲拉锯都够消耗掉他们的全部精神。
李成勇没由来地开始焦虑,“不行,考完之后我得回西北,这京城简直处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太吓人了,我应付不来,也吃不消!”
“能不能回西北还得看会试的结果。”
吴俊源倒是年长几岁,他道:“照谢宁所说,恐怕太子与世家党派的斗争已经快到明面上了,时下的确不是我等入仕的好时机,我倒是不想回永州,但何去何从……我还是先写信跟我大哥商量商量吧……”
另一头。
祁王赵俨才刚发落几个太庙的太监,就得知小舅子张玉书,被京兆府的人突然带走,他猛然一惊,“京兆尹怎么回事!”
祁王正一头雾水。
彭举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可是在吃惊张玉书的事。”
赵俨眉头深拧,“你知道?”
彭举点点头,把今日紫宸殿内的事从头说了一遍,“太子明显是要借着丝绸通商来插手中兴兵马,分明是没什么乘成的计划,可到了这个谢宁嘴里,繁覆一圈,圈圈点点竟然全都能实地落实了,这个年轻人恐怕不简单啊……”
三皇子赵俨的舅舅,乃是南疆大将曹百熊。
不光南疆,就连浙闽几个重镇的大将,都是曹百熊曾经的部将。
天下兵马,他占三,太子占一。
其中最重要的中兴三十万兵马,看似在皇帝手中掌握,其实根基在高家。
太子与祁王争位,最大的变数便是在西北和安边。
“不过这个谢宁倒是聪明。”彭举思虑道:“陛下叫他说话,这样的生死关口,便是换个经验丰富的老臣,也难保不会得罪人,可他愣是借口对中州不熟绕来了高林甫的锋芒。”
“给出的建议,出了高云杰六部竟然没有一个反对!”
“如此年轻,又如此机敏聪慧,当真不可小觑啊!”
“他是站在赵奕那头?”
赵俨皱眉问道。
彭举摇头,“这目前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这么个人物,即便太子之前没注意到他,今日过后也必然会拉拢他,殿下可别忘了,去年太子可是微服去过一趟西北!”
*
国子监考试在四月初二。
谢宁经由赵斌之手给皇帝派来的工部官员,递上了镜子的制作方法,又跟胡文翰熬了两个晚上,措辞严谨,尽量不得罪任何一方,利益全往西北划拉拟了一张折子,递给了户部何熙。
剩下的日子谢宁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闷在家里看书。
三月二十一。
付家的人突然来访,给谢宁送了一大摞参考书籍。
随之而来的还有赵小脚。
柳枝发新芽,春日已经完全暖了,赵小脚来的时候,谢宁正蹲在地上扒拉着付家送来的书,肩膀猛然被拍了一下,回头就见赵小脚捧着个食盒,身后跟了一溜太监。
“赵……”
瞥见后面一排的陌生面孔被生生咽下去,谢宁起身恭敬地拱手,“不知赵大监莅临汉舍有失远迎,是晚生失礼了!”
赵小脚眼睛一弯,食盒放到一边,紧了下嗓子道:“谢解元不必客气,杂家是来替皇上宣旨的!”
一听有圣旨到。
而且院里拿着红绸箱子的太监都要站不下,谢宁立刻招呼刘成将小院上下所有人都喊过来,当然身份敏感的胡文翰和周洪一除外。
赵小脚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谢宁跟他怀孕的媳妇身上,紧了紧嗓子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鸿业,统御万方,惟赖贤才辅弼,以臻至治,兹有西北乾元二十九年解元谢宁,秉性忠纯,学贯经史,所呈通商国策,深谋远虑,切中时弊,其言……实有裨于社稷生民,朕心嘉悦。”
“夫居士者,以德润身,以道济世。”
“特赐号,空山居士……准以白衣参议朝政,赐象牙笏板一副、御书匾额一方,彰其才德。”
“望尔克勤夙夜,毋负朕望。若他日献策有功,当另有擢用。钦哉!”
谢宁大脑懵了一下。
空山居士……
那不是红馆那夜,他写词的时候随便起的名字。
皇帝竟然知道!
“愣神什么呢!”
李成勇见谢宁怔愣,捅了他一下,“接旨啊!””
“晚生恭谢圣恩。”
接旨后,刘成指挥家里侍卫将御赐的东西往里抬,还不忘了给太监们发红白。
赵小脚大手一挥叫其余太监都到外院等着,他看谢宁摆弄着手里的笏板,乐道:“高兴懵了?”
笏板这东西毕竟之前都是在电视里看见过,谢宁翻来覆去瞧了瞧,笑着说:“象牙的?”
“当然是象牙的!御赐的笏板怎么可能跟其他朝臣的一样。”赵小脚高兴地从兜里又掏出来两张地契,“谢宁侄儿,这是我一半的家底都在这了,这里面是城外两处超七千亩的庄子,还有永通钱庄的通兑凭证,今个我都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