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啥船?”
“对,造船,那种海上的万吨巨轮。”
看到李乐点头,李泉抬手摸了摸李乐的脑门儿,“没发烧啊,发什么癔症?”
“我发什么癔症。”
“那你做什么梦呢?造船?还万吨巨轮。”
“昂,当然,现在还不成,估计得等个几年,先造造内河船,驳船还有接一些配套的活儿,等技术、经验、市场都积累的差不多了,再开始造集装箱船这些。”
“不是,咱们,黄土高原来的,沙漠边长大滴娃,造海里游的船?这怎么想,也不搭边啊。”大泉挠了挠下巴,摇摇头。
“哥,你信我不?”
“信是信,可这行当,离咱们太远了哇。你说挖煤、焦化厂、化工厂、钢铁厂这些,咱们还都能够上,可船这玩意儿,没底。”
“嘿嘿嘿。”
“你先说说,咋个想滴。”
“这事儿,其实去年我就让人留意了。”
“去年?”
“嗯。是这么滴.....”
其实这事儿,往前推,就得落到那位李乐总是称呼为宗桑,宗良地宗老板的身上。
李乐和宗良地谈妥了收购那个在海启县的帐篷厂之后,就让表哥郭铿代表富乐投资进行了对接。
郭铿负责资金使用,帐篷厂的技改,购买设备,场地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宗良地和鲁省泉城的一家板房厂的几个技术员。
至于这几个技术员是怎么来的,嗯,成子现在在泉城的关系网也撒的很开。
就这么个临时凑的“草台班子”,李乐原本还想着顶多也就半死不活,大不了投的钱全当为了之后做准备。
可没想到厂子重新开工之后,赶上了国内房地产市场和各地基建的“大干快上”,带动工地宿舍、临时办公设施需求大增,国内的活动板房租赁行业也随之兴起。
一巧干赶两巧,这家投资了小两千万的板房和帐篷厂,居然意外的要开始加班加点才能满足订货需求。
最近已经开始谋划投资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还想着之后建设一个彩钢板厂,搞一条龙。
在和李乐打电话的时候,迎来事业第二春的宗良地,对小李厨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李乐在表示对既有成绩的祝贺,以及大家继续一起发财嘎的期盼之后,又给宗良地布置了另外一个活。
“宗老板,你们通州那边面朝大海,背靠长江,有没有造船厂?”
“造船厂?”
“对,大型的,能造3000吨以上的那种驳船基础的造船厂,最好还是快要破产的,资不抵债的,经营不良嗝儿屁着凉的那种。”
“造船厂不少,有大有小,国营民营的都有,快要完蛋和已经完蛋的也不少,可您问这个干嘛?”
“帮忙联系联系,看有没有有意要处理转让的,或者破产拍卖的。”
“您是想造船?”
“有这想法,宗老板地头熟,找找?”
“你要这么说,还正好认识几个。”
于是,宗良地按照李乐的要求,在整个通州联系了一圈,最后圈定了两个造船厂,一个原本属于海启县的国营,一个在东如县的私营。
国营的那家,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前清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到如今正好一百年。
据说还是张謇先生当时主持建造的众多造船厂中的一个,延续发展到现在,占地面积近300亩,岸线长度500米,五万和三万吨级船坞船台各一座,一座舾装码头,工人2000。
99年破产,之后历经三次拍卖,作价从2.4亿到2亿再到1.8亿,全部流拍。
问了问原因,宗良地解释说,一是原有企业员工的安置被列为拍卖的附加条件,二是企业规模的尴尬,大的瞧不上,小的买不起,设备设施老化,想要重新生产,得投入资金进行技术改造,一算账,问津者寥寥无几。
而民营的那家,九六年成立,是一沪海的大老板和脚盆鸡的一家船厂合资兴建的,面积两百多亩,岸线总长800多米,两座五万吨船台,一个建到一半就停工的五万吨的船坞,740米舾装码头1座,设备设施都很新,全套脚盆造。
“船坞建到一半就停工?什么意思?”
“这个厂,早先是作为市里的招商引资项目,里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当时负责项目的大脑袋进去了,判了个无期,沪海的那位大老板跳楼了,小鬼子的船厂02年破产了。建设船坞的时候还死了三个人。”
“艹,这么晦气?”
“可不,那沪海老板一死,后续投资跟不上,老板的小媳妇儿,就想着把厂子给卖了,作价五个亿,可这厂子出了这么多事儿,要价还这么高,好多想买的,都心有疑虑。”
“得,宗老板,你给我介绍的这俩,一个天残一个地缺。”
“可您要求的,划拉划拉也就这俩合适,要不,您考虑考虑?”
于是,这么一考虑,就到了眼下。
李乐一说完,大泉嘬着烟,琢磨半天,“淼哇,你这想造船,咱们没经验啊。”
“咱们做煤矿,做高速服务区有经验?”李乐笑了笑。
“可做煤矿,好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还有钱总他们几个,高速服务区有和尚湾的底子。这造船,赶上造飞机汽车咧。”
“哈哈哈,哥,其实你要真说起来,如果不考虑特殊船型,造船反而比造飞机和汽车更简单些。”
“你懂?”
“我不懂,可我老丈人懂。”
“你是说?”李泉眼睛一亮。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后面再说。我明白你的顾虑,咱们还是老规矩,我说说,你听听?”
“呵呵呵,行,你说,等等,我去切个瓜。”
没一会儿,大泉捧着一切两半的西瓜过来,分了李乐一半,从兜里掏出两个勺子,哥俩就蹲在前厅的廊沿下,你一勺,我一勺,边吃边说。
“咱们还是先说大势。噗!”李乐嘴一努,几粒儿瓜子儿落到脚边的垃圾桶里。
“嗯。”李泉看了眼自家弟弟,忽然有些恍惚,十年前,在麟州老宅有些昏暗的灯泡下,淼也是这样的表情神态,给自己分析做服务区的前景,一项项掰扯着收益,利润。
那时候,自己只有过好日子的期望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可现在明明身家过亿,可怎么还越来越胆小了呢?
“哥,哥?”
“啊,伲奢。”
“你先听几个数据,去年,全球海运贸易量突破60亿吨,bdI指数,哦,就是国际航运综合运费指数,反映国际大宗商品海运市场即时行情,越高就说明航运市场需求越旺盛。”
“哦,明白了,我记一下。”大泉又进了屋里,找出纸笔,垫在腿上。
“bdI指数,从年初的2000点飙到年底的4500点,这是二十年未见的最高数值,你知道中远集团刚签的VLcc,也就是超大型油轮订单吗?单船造价涨了30%,船台排期都排到了2007年。”
“这种船,造价得多少?”
“一个亿吧。”
“还成,油轮啊,不少。”
“额说滴是刀。”
“啥?刀?”
“嗯。”
“球!”
“呵呵,别想了,这东西,按照我的想法,最起码得五年后。”
“那也行啊。”
“我们如果做,三年规划的目标,是现在正红火的集装箱运输,噗!”李乐吐了口瓜子,手背一蹭嘴角,继续道。
“去年全球海运贸易量涨了8.2%,而咱们加入wto三年,出口增速保持20%以上,今年预估咱们的进出口集装箱吞吐量是6180万标准箱,而到10年,这个数字预计将达到1.4亿标准箱?,十年后,将达到2.1亿。”
李泉听着这些数字,想了想,“那意思,就意味着,单咱们,这么多的集装箱就得用船运。”
李乐点点头,“是喽。这还只是集装箱船,未来五年LNG运输船缺口超过170艘,而且还有运输煤炭、铁、铜这些矿石的散货船,运送汽车的滚装船,运送水果、蔬菜、肉类和海鲜的冷藏船等等,未来二十年,因为有我们的带动,整个世界经济将会保持一个相对高速度的增长,你相信不?”
“信!”
“这些大环境数据,大势的走向,咱们之后再细说,我现在说第二个,市场是热,但技术门槛怎么跨?造船不是挖煤炼钢,光焊工培训就得砸钱。”
“我也想问这个。”
“两条路,一内一外。”
“外?你老丈人?”
“他只是一部分,这事儿,我已经和他谈妥,支援我一部分比较领先的技术,清单里包括双丝埋弧焊、平面分段流水线.......除了这些,我找了小雅各布,克虏伯的自动化焊接设备,已经谈好华东区独家代理,专利授权费分五年付清。”
“内,田胖子那边有世界最领先的焊接技术人才,还有那边的工程大学,有全国最好的造船技术人才。”
“你有准备?”
“两年内,从博士到本科,至少三十人的专业技术团队。”
“那就好,那就好。”
“除了这些,还有,技术工人储备,达利安造船厂,我已经通过辽省那边的劳动部门.......二十名高级技工,还有帮助培训两百名技术工人,当然这都是要花钱的。”
“技术和人才上的投入,不能怕花钱。”李泉点点头。
“还有一个,咱们手里的。”
“啥?”
“造船要用到啥?”
“要....诶?”
“呵呵,咱手里有现成的牌,船板钢自供成本降25%。”
“可船用钢板,这个.....”
“所以,还是得谢谢我那老丈人,透露了这么厚的最先进的船用钢的技术。”李乐比划了一个砖头的厚度。
“张厂长那边算过,技术改造,连铸生产线升级,费用六千万,但船板钢溢价每吨能多赚200块。按年产50万吨算,两年回本。”
至此,李泉终于明白李乐为什么有信心造船了,成本把控,当关键材料在自己手里,利润?市场竞争力?呵呵呵。
“对,说到钱。”李乐低头,拿着勺子开始抠瓜皮,呲呲呲的,瓜皮上带点儿瓜瓤的都让他刮了下来。
“行了,一个瓜,至于么?”
“别浪费。”
“抠样儿!”李泉笑着揉了揉李乐脑袋。
“嘿嘿嘿。”
“钱怎么?”
“我说前期资金,收购、改造这些。”李乐把瓜盔里最后一点带红的瓜瓤吃完,擦擦手。
“这回,我不准备都咱们自己掏钱,该用的还得用。”
李泉一愣,随即想起来,“你是说,吴淞商业银行?”
“对,联动融资试试水,咱们是股东,也得行使点特权不是?而且,首期投资、设备融资租赁,而且,后期造船,还有建船舶抵押融资,这些都有铿表哥去负责。”
“未来几年行情,即便船价下跌20%,只要保证75%的预付款进度,内部收益率仍然能达到18%......15%的汇兑损失对冲方案......远期结汇锁定80%外汇风险,剩下20%通过原材料进口对冲.....”
李乐说完,看到李泉长舒口气。
“哥,咋?”
“你还是比我有胆魄啊。”
“当年借钱都弄出个和尚湾,现在呢?”
“有!”
“干?”
“干!”
“这事儿,你来负责?”
“我来就....哎?你又想当甩手掌柜的?”
“我还是个学生。”
看着笑嘻嘻的李乐,李泉从弟弟的眼里读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其实,你没必要.....”
李乐一抬手,“谁让你是我哥?”
李泉叹了口气,起身,抬脚,照着李乐的屁股来了一下,“拱!”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