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5章 冷照人间(1 / 1)

青山少年 擎天小手 1916 字 8小时前

\"然后师父收养了我…\"

易年说着,像是在重复一般。

周晚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拍了拍易年的肩膀。

他的动作很重,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节…\"

此时的声音有些哑,后半句也没能说出口。

易年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窗外的风更急了,吹得残破的窗棂\"嘎吱\"作响。

月光彻底被乌云吞没,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微弱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问道:

\"为什么是你?\"

易年沉默了一瞬,随后轻声道:\"因为我是命格不算之人吧…\"

\"命格......不算?\"

\"嗯。\"

易年点头,\"师父说我的命格不在天道轮回之中,所以无相生便将恶念放在我这里,才能逃过很多目光——甚至逃过天道…\"

周晚的呼吸一滞,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这样做,就像养一个容器?\"

\"差不多吧…\"

易年的语气依然平静,\"等养成的那天,他会收回去,好成就他的欲望…\"

周晚猛地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那你现在怎么样?那东西还在不在?\"

易年抬头看向周晚,烛光映在平和的眸子里,像是两簇跳动的火焰。

随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儿…\"

\"什么叫没事儿?!\"

周晚一把揪住易年的衣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玩意儿还在你体内?\"

易年任由他揪着,神色平静:\"不在了。\"

\"什么时候......\"

\"太和殿那次…\"

易年淡淡道,\"他打碎我神识的时候,把那东西取走了。\"

周晚的手缓缓松开,眼中的怒火逐渐被担忧取代:

\"所以你才会失忆?才会修为尽失?\"

\"嗯。\"

\"那现在…\"

\"现在…\"

易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我只是我。\"

周晚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木屑飞溅:

\"妈的!\"

指节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易年看着周晚,忽然笑了:\"别担心,我现在很好。\"

\"好个屁!\"

周晚骂道,\"你他妈差点死了!\"

\"但我没死…\"

易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我回来了…\"

乌云渐渐散开,月光重新洒落,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辉。

易年站在光里,九幽玄天上的金绿纹路微微发亮,像是回应着他的话。

周晚喘着粗气,胸口有些起伏。

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愤怒和担忧都吐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最终,只剩下了这一个问题。

\"不死不休…\"

易年说着,继续道:

\"无论他藏在哪里,还会不会出现,我都会找到他…\"

周晚看着这个背影,忽然觉得陌生又熟悉。

易年望向北方,目光穿透重重宫墙,落在遥远的圣山方向:

\"找到他,结束这一切。\"

周晚沉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狠厉:

\"算我一个。\"

易年转头看周晚,也笑了笑:

\"好。\"

夜风依旧呼啸,但御书房内的寒意似乎褪去了几分。

烛火渐渐稳定,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一个如剑般锋利,一个如山般沉稳。

在这乱世之中,他们终究不是孤身一人。

随着黑夜撤去结界,风又起了。

夜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

易年站在御书房的废墟中,接过周晚扔来的外衣。

墨色大氅上绣着暗金龙纹,入手沉甸甸的,内衬是上好的雪狐皮毛,触之生温。

\"当皇帝不能这副穷酸样…\"

易年听着,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袍破损,袖口沾满灰尘和血迹,确实狼狈得不像个皇帝。

\"体面点儿。\"

周晚撇嘴,自己也披上了一件玄色外袍,领口银线绣着北祁军纹。

\"好歹是一国之君,别让人看了笑话。\"

易年笑了笑,没反驳,将大氅系好。

衣袍加身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躺在废墟里挨揍的少年,而是真正的北祁帝王,眉目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但那丝打小便有的平和,依旧在。

一直坐在门槛上看戏的黑夜终于站起身,黑衣如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易年面前,将龙鳞剑递了过去:\"还给你。\"

剑身冰凉,触手的瞬间,易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脉动,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向他问好。

郑重接过,轻声道:\"辛苦了。\"

黑夜耸耸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活儿太累,下次别找我。\"

说完,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夜风中。

周晚望着黑夜消失的方向,啧了一声:

\"这家伙,这段时间可难为他了…\"

易年将龙鳞悬在腰间,手指轻轻抚过剑柄上的纹路。

这把剑陪他走过最黑暗的岁月,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走吧…\"

周晚转身推开御书房残破的门,\"去看看卓回风。\"

皇宫的夜晚格外寂静。

月光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铺就的宫道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银辉。

星辰满天,每一颗都亮得惊人,像是被人用最纯粹的钻石镶嵌在夜幕上。

今夜的月亮格外圆,也格外冷,洒下的光芒不带丝毫温度,反而让寒意更甚。

易年抬头望天,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成霜。

\"比往年都冷…\"

周晚搓了搓手,指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在这样的低温下依然隐隐作痛。

\"渭南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今年的冬天比记载中最冷的那年还要低上十几度…\"

易年皱眉:\"百姓如何?\"

\"能如何?\"

周晚冷笑,\"冻死的比饿死的还多。\"

两人沿着宫道前行,靴底踩在薄霜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沿途的侍卫见到他们,纷纷跪地行礼,却无人敢抬头直视。

易年注意到,这些侍卫的铠甲外都裹着厚厚的棉衣,握枪的手冻得通红,却依然挺直腰背,坚守岗位。

\"禁军的冬装发了吗?\"

他忽然问。

周晚摇头:\"国库吃紧,只发了七成。\"

易年沉默。

宫墙上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火光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冻灭。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三更天了…\"

周晚抬头看了看月亮,\"再过两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易年\"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两人转过一道宫墙,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黑石砌成的建筑矗立在月光下,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天牢到了。

与皇宫其他地方的精致华美不同,天牢通体由玄铁石打造。

表面布满符纹,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几个狭小的通风口。

像是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来者。

牢门前站着八名守卫,全身裹在铁甲中,连面部都戴着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见到二人,守卫齐齐单膝跪地:\"参见陛下!王爷!\"

\"起来吧。\"

周晚摆手,\"卓公子在吗?\"

为首的守卫低头答道:\"回王爷,在,昨夜便来了…\"

\"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

周晚无奈一笑,开口道:

\"带路…\"

守卫起身,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沉重的铁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

易年迈步而入,龙鳞剑在鞘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天牢深处的那个人,会想到这么一天吗?

无人知晓。

唯有月光依旧,冷照人间。

甬道幽深狭长,两侧石壁上嵌着的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潮湿的寒气从地底渗出,混着铁锈与霉味,在呼吸间凝成白雾。

忽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由远及近,靴底踏在石阶上的回响清晰可闻。

易年抬眼望去,火光映出来人的轮廓。

一袭墨蓝长衫,腰间悬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面容比记忆中憔悴许多,唯有眉宇间那抹冷峻依稀可辨。

卓越。

三人在这狭窄的甬道中迎面相遇。

卓越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见易年,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却很快归于平静。

看向易年,声音低沉:\"好久不见…\"

易年点头,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

卓越的肩背依旧挺直如松,可衣袍下摆却沾着牢房特有的污渍。

右手拇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那是长期握剑又突然松懈后,被剑鞘磨破的痕迹。

易年开口,\"好久不见…\"

卓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这个曾经在试比高前与他针锋相对的人,如今已经成了他仰望的存在。

周晚抱着胳膊靠在石壁上,与岩石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

眯眼打量着卓越,开口道:

\"卓兄,问出什么了吗?\"

卓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他右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剑柄,这个昔日行云流水的动作如今显得迟滞生涩。

易年注意到他的剑气比之前浑浊了不少,原本凌厉的剑意,现在竟透着几分暮气。

\"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