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射完箭，回到村里，让人准备饭菜。
粮食本就所剩无几，王教头皱眉：“伊大人笃定她们会来赴约？”
“不确定。”
王教头：“……”
她示意伙头兵停下动作。
伙头兵拿着菜刀，看看唐云，又看看王教头，一时为难。
王教头道：“三清寨要是不来，我们便不能挥霍，仓库里就剩这点粮了，如果攻打慧县不成，我们还要撑到新粮运来。”
忻州强敌环伺，半饱是极限，她不可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打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慕瑶立刻上前：“听伊大人的。”
伙头兵点头，开始准备饭食。
唐云在心里轻啧了一声，端王的死士忠心吗？她当然是忠心的。
但再忠心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她信任“林百户”，却不一定信任自己，不信任，执行命令便不彻底。
看起来王教头是在和自己对着干，但实际上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尽忠。
不知道这群兵里还有没有隐藏的“王教头”。
唐云好声好气地解释：“如果三清寨来赴约，我们自然好好招待，如果三清寨不来，我们打慧县之前，先打她们，左右我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饿肚子。”
王教头脸色这才好看许多：“是属下冒犯了，我自去领罚。”
说完，她便出去领了十军棍。
王教头领完罚，刚刚上好药，就听见外面的声音传来：“三清寨的元寨主来了。”
……
破旧的土屋里。
元八月面前摆着一碗粟米粥，几块麦饼，一点干鱼和一碟咸菜。
唐云坐在上首：“饭食简陋，还请元寨主见谅。”
“诶，伊头领谦虚了，这已经很丰盛了。”
灾荒年，饭桌上还能见点荤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了。
唐云伸手：“元寨主，请。”
元八月笑着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边吃着饭，元八月边打量着坐在上面的“伊头领”，“伊头领”生了副好相貌，不像行伍之人，写的信也文绉绉的，嗯，像周先生。
周先生就坐在元八月旁边，也在暗中打量唐云。
周先生问：“不知伊头领是哪里人？”
唐云看向说话的这人，又看向元八月。
元八月：“噢，忘了介绍，这是周玫周先生，周先生可是我的智囊。”
“原来是周先生，我就是忻州本地人，西河县人氏。”
周玫放下筷子，一脸歉意：“是我失礼了，竟提到了头领的伤心事。”
唐云说的西和县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
西河县是忻州州城所在地，同时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整个县十几万人几乎死绝，西边的县衙和东边的州府都被水淹了，户籍资料全被损毁。
这个身份籍贯简直妙。
根本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唐云摆手：“无妨，侥幸还苟活着，已是大幸。”
元八月不耐烦听这些寒暄，直言道：“伊头领，你今日来信说要抢慧县的粮仓，可是认真的？”
“自然。”
“伊头领可是已有好策？”
唐云笑了笑，反问道：“慧县有三千人，我们加起来也才六百人，我对寨主说联手攻打慧县，常人听了只怕会笑话我，元寨主却敢来赴约，想必心中也有了计策？”
元八月哈哈大笑：“我在山上当土匪，日常打劫的都是一些小势力，她们能有多少粮？还不够我寨中的姑娘们塞牙缝的，这样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不如干票大的。”
酒是没有的，元八月端起盛水的碗：“难得有人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以水代酒，敬伊头领。”
唐云也端起碗：“敬元寨主。”
一行人吃完饭，来到临时收拾出来的堂屋内，商量具体怎么打。
元八月率先开口：“慧县虽然有三千人，但这三千人却各听各的，其中有一千多人听慧县卫李千户的命令，八百多人听士族豪强的命令，六百多人听徐县令的命令，剩下的是最近才招募的新兵，连兵器都摸不明白，不足为惧。”
她就地取材，将一根树枝掰成四段，插在地面，然后，将代表新兵的那一根推倒。
“士族豪强那一方的人基本都是他们之前培养的打手，对付普通百姓，她们行，但和我们这些受过训练的比，不行。”
又推倒一根树枝。
“徐县令手下的人有衙役、有她招揽的山匪和地痞流氓，见过血，能逞凶斗狠，有点战力，但和真正的士兵比起来，她们还不够看。”
再次推倒一根树枝。
只剩一根树枝直立在地面。
“至于李千户的一千多人，她们原本是之前慧县卫的士兵。”
元八月勾起嘴角：“也就是说，这三千人里，真正能打的只有这一千多人。”
她双手撑在两旁，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只要打败这一千多人即可。”
“不。”
唐云指尖搭在立着的树枝上，“我们为什么要正面硬拼李千户呢？”
她将其推倒。
“我们只是想抢粮，能达成目的就好，柿子自然挑软的捏。”
唐云拿起代表士族豪强的那根树枝，将其再次掰成好几块。
她随便挑起其中一根，插在元八月面前。
士族豪强可不是铁板一块，这是好几家领头的士族结盟小一些的地主乡绅组成。
元八月一怔，旋即拍手赞道：“妙！”
周玫盯着这短短一根树枝，又抬眸直直看向唐云。
定好大方向，剩下的需要探子收集更多的情报。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最后，元八月点头：“事后若成功了，粮食我要九成。”
她直视唐云的眼睛，神情不容置疑：“说是结盟，但毕竟我们三清寨才是主力。”
给唐云一方留下一成，更多的还是看在刚才唐云点醒她的份上。
唐云挑眉：“元寨主，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一成还不够？伊头领想要多少？”
元寨主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唐云神情自若，淡定伸出手掌：“我要一半。”
闻言，元八月狠狠皱眉。
旋即，她不怒反笑：“伊头领，贪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站起来：“伊头领今日刚来，可能是还没休息好，我们改日再谈，走。”
三清寨一行人同时起身离开，离开前，周玫又扭头看了唐云一眼。
唐云朝她笑了笑。
王教头疑惑：“怎么立刻走人了？谈崩了？”
唐云道：“没崩，谈成一半了。”
王教头松了口气。
唐云转身，收敛起笑容：“准备一下，晚上有客要来。”
王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