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暴喝几个鲜卑勇士不住后退,羯人趁势发起蛮力死命挣脱出来,几步冲出包围挺着肩膀狠狠一撞。鲜卑队将没有防备,被撞的一个趔趄四脚朝天摔进矛手队列里。羯人虽然冲出盾阵斧子却没带出来,一群汉人矛手仗着人多慢慢逼近,身后盾阵也聚集过来。
两下夹击羯人又赤手空拳,一边不断怒吼恐吓敌人一边退到墙垛边,眼见退无可退晃着脑袋咒骂一圈,随后不再犹豫纵身跳下三丈高的城墙。城墙下一些羯人赀奴早就堆好稻草,落在草上缓冲过后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拍拍屁股站起身扬长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金祎目睹全过程,决定好好奖赏一下勇敢的人。
“耶奕于。”
耶奕于是对古伊朗语族“伊尔哈尼”的汉语音译,可以翻译成遵从光明或希望之子。按理羯人奴隶应该在名字前面加上奴婢两个字,这个家伙竟然直接说出名字,虽说令人不快不过该赏还是要赏。
金祎扔出一串铜钱:“你展现了足够的勇气,先拿去花吧,等再立新功便选个带崽子的女人赏你。”
古代医学不发达,女人首次分娩很容易危及生命,普通人家如此奴隶更是如此。带孩子的女人生养过,意味着不会因为分娩送命,对于时刻都生活在苦难中的奴隶来说,家人无恙是件天大的幸事。
“我不想要钱,也不想要家,我想要自由。”
“不准!”金祎恶狠狠的瞪着所有奴隶,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你们该多生孩子,世世代代给我种地,谁敢跑就和他们一样!”
在他手指的方向有几座土台,上面伫立着五副Ж字形木架,木架上紧绷着五张大小不一的人皮,人皮上写满暗红色的汉字咒文。
剥皮师手艺精湛,哪怕最小那一张幼儿的皮肤都没有缺失一块。皮肤完整剥离之后受害者仍旧活着,要趁咽气之前先挖眼睛再割舌头,最后开膛破肚取出完整的肠子,假如此时才咽气那将昭示好运即将到来。
匈奴人敬仰苍天相信万物有灵,在和汉地接触过程中受道教早期的符箓文化影响,现在咒文都用汉字书写。萨满要赶在皮肤脱水之前沾着鲜血在上面写满咒文,国相通常是等级最高的萨满,人皮上的咒文便是金祎亲自誊写。
人皮对面有一座宏伟华丽的祭坛,银质托盘内摆放着人类的肝脏,偶尔有秃鹫下落啃食,路过的人便会跪下虔诚的祈祷,用最谦卑的语言向上天传达自身的恭顺。
这些内脏并不属于受害者或是哪个奴隶,死去的家属和敌人中的勇士才有资格献祭。生俘敌人之后胜利者会割下对方的肝尖品尝,所以完整的肝脏属于家人,而敌人勇士的肝脏会缺少一角。
接下来的日子匈奴人始终没能接近城头,平静几天后匈奴人突然转变战法,在城外展开大规模土工作业,挖掘出两道深壕又紧邻壕沟立起简易拒马。正当鲜卑人纷纷猜测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临近月底围城的骑兵开始撤退,看来匈奴人补给不够打算回家。
城内所有人都在庆祝,唯独拓跋诘汾内心彻底凉透,环城掘壕不是新鲜事,多少年前曹操为了防止疫病扩散就用过。有心人评估过后发现用在军事上同样有效,外围配置少量骑兵往来支援,利用壕沟和拒马用很少的兵力就能围死城池。
别天真的以为是仗着城池坚固才能守住,那是凑巧刘琰改革南匈奴制度打散部落,编户管理税收增加却降低了动员能力。匈奴贵族允许动员整个南匈军队已经算给足面子,他们不愿意为了复仇一直拖延下去。
民政分出去后屠各大都尉的权势不比从前,可他依旧掌握兵权,南匈奴大部队撤走还有奴卢水胡和小月支,他们俩是刘靖的死忠,战斗力不比南匈奴骑兵差。
先前不敢野战是因为打不过对面众多的骑兵,现在匈奴人大部队离开,不出去野战还是因为打不过——冲击壕沟体系只能白送人命,小部队也许能突出去老百姓可办不到。
平城属于农牧结合的边境城市,百姓大多居住在城池外部,因此城池的面积不算广阔,正方形的城墙边长仅三公里多一点。
拓跋诘汾带到这里的鲜卑人就不少,匈奴人打过来附近老百姓纷纷进城躲避,十平方公里的城池挤进来五万人,人吃马嚼每天就消耗掉三千石粮食。
全部家底勉强能支撑两个月,眼下已经过去一个月,那么下个月过去之后呢?人吃人能坚持多久?没有外援只能眼看全城人困死。
现在没有别的好办法,派人潜伏出去求援吧,希望曹操百忙之中能派人来。估计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一个月,那时候平城处在断粮的危机关头。咱也不奢望打退匈奴人,派个大人物居间调解让咱缓口气就行。
不说拓跋诘汾忧心忡忡,单说匈奴人为什么撤军,补给确实出了问题,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关中突然中断了物资支持。没有关中人输血单靠屠各部自身的物资储备坚持不了几个月。此外还有个重要原因,算时间刘琰该到独孤山,刘靖心急火燎要去见她。
大都尉离开剩下的军队相互不服,卢水胡和小月支不会理睬金祎,盘六奚不能命令屠各。南匈奴贵族本不愿意打这一仗,与其爆发纠纷还不如让匈奴人回家,留下卢水胡和小月支这对左膀右臂反而更方便。
五原城本有两条古道沟通阴山南北,稒阳道年久失修无法通过只有满夷谷可供通行,满夷谷南北谷口原本各有城砦,屠各称霸阴山之后城砦失去军事意义变成往来商队补给的驿站。
出了满夷谷朝东北走七十里就是独孤山,刘靖心急如焚,穿山越谷全程接近九百里两千骑兵十天跑完。
到地方发现一个人影没有,寻思着刘琰没走过草原可别认错地方,撒开骑兵在方圆百里之内到处寻找。周围跑遍竟然没有任何发现,这下刘靖坐不住了,原本满肚子怨气立时化作深深的担忧。
直到十天后刘琰才来到独孤山,还没等解释迟到的原因,刘靖抢步上前狠狠搂在怀里:“你该明说,我可以去救人。”
“我知道,我知道,四虎怎么样?”刘琰给抱得喘不匀气,这一路天天想的就是四虎,当然还有刘靖。
刘靖明显有些醋意:“好着呢,她都吃胖了。”
得知四虎过的很好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刘琰这才想起回应对方的话:“你去就是外族侵略中国,很多事不好操作。”
“本来我们就是中国人,还不是因为曹操要集中力量搞什么统一,连汉室宗亲管理的属国都抛弃。”盘六奚想起这茬就来气,朝地上狠狠甩马鞭:“没那本事就守好祖宗的地盘,非要他统一呀?他算哪根葱!”
相对于被宗主抛弃,刘靖更关心刘琰的话:“操作什么事?”
“那些不重要,现在咱家地盘才重要。”刘琰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河北的事甩到九霄云外。
曹操统一天下可以说板上钉钉,解决完内部割据势力就轮到边疆地区,包括重开西域在内国家会集中精力收拾割据各处的军阀。对于南匈奴来讲,今后要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同恢复统一的大汉相处。
南匈奴想过得好离不开大汉,然而国家不愿意背上沉重的经济和政治包袱,匈奴地区想成为大汉郡县基本不可能,求爷爷告奶奶最多能恢复属国身份。
问题在于以后的待遇问题,南匈奴还是属国单于家就未必是谁了,刘靖要想名正言顺的做大单于,实力强大反而成了劣势,出于制衡考虑曹操大概率会扶植弱小。
人的立场会随着环境变化而变化,除了傻子没有人始终保持一个态度。刘琰过去不想让刘靖做单于不代表现在不想,刘靖不想干但架不住刘琰吹枕头风,政治斗争可不管亲情,提前打好招呼总比事到临头再解释要主动。
盘六奚清楚必须立即表明态度:“没人在意呼厨泉,他还能扶植谁?就算轮到老子也一样小叔做主。”
“不会是你。”刘琰白了眼盘六奚,扭脸再看刘靖充满爱意:“我想好了,要避免麻烦只能你做大单于。”
“这,这怕不合适吧。”不怪刘靖结结巴巴,坦白说这个决定有些强人所难。
要放在过去真敢做大单于,趁弄死刘豹声威正盛是最好的机会。然而现在局势不同,如果一定那样做就有替屠各部吞并其他部落的嫌疑,首先独孤部就不会认可,再联合原属单于本部的乔氏、卜氏,兰氏等部落实力不可小觑,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内部纠纷。
“你儿子不行吗?”刘琰还没考虑那么多,既然刘靖有难言之隐那么换儿子做。
刘靖脸色一苦儿子上位比自己难,那可是呼延氏嫡出屠各部正八经儿的继承人。你要说自己和刘琰的儿子倒没有障碍,还会因为宗室身份能得到南匈奴一致拥护。
不过这也有困难,刘琰去冀州之前两人就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始终没有动静大家心里多少都猜到是谁有问题,
胃口一旦被吊起来就难免不死心,刘靖试探道:“要不再等等?”
这件事非常敏感涉及到某人不能生育,盘六奚识趣的离开,直到看不到影子刘琰才开口:“不等了没希望的,我知道你有个儿子,过继给我今后做梁王继承大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