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刚说完,李掌柜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鼓掌赞同,“妙啊!这些贵人老爷们最爱争强好胜,平日里想买都买不到的稀罕物摆在眼前,还不得抢破头?到时候既能扬各家威名,又能卖个好价,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之所以这般高兴,自然是因为李氏药铺专营名贵药材,在他看来,若是比拼珍稀药材,除了乔宴荷的燕山堂,其他药铺哪里是他李家的对手?到时候风头出尽,生意自然滚滚而来。
见他这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旁边的几位掌柜神色各异,宴掌柜冷哼一声:“瞧李掌柜这架势,倒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
“可不是,莫非真当我们这些人手里就没点压箱底的宝贝?”又有人从旁附和道。
李掌柜这才惊觉自己得意忘形,转念一想:若是其他药铺都不参与,单他一家唱独角戏,赢了也不露脸。
于是连忙讪笑着坐回原位,赔礼道:“二位误会了,我是觉得孟掌柜这主意实在精妙,到时候咱们各家都拿出看家本领来,输赢都是为药材行增光添彩。”
说着,他朝孟昭拱了拱手:“还望孟掌柜多费心,务必让各家都参与进来。这斗药大会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孟昭将几人这番明争暗斗尽收眼底,心中暗笑,但凡牵扯到比赛,就能勾起人性深处的好胜之心,于是她继续说道:“诸位且听我说完,这‘斗药大会’只是个引子,咱们还有更多花样。
比如说是'斗方会',各家拿出看家方子,针对常见病症比试疗效,再或者设'药膳擂台',看谁家的药材入膳最是相得益彰,还可比试'盲辨百草',考校各家识药辨药的真功夫,最后还能办个‘飞花令',请城中才子佳人们以药名为题吟诗作对。
除此之外,还可设置惠民专场,专售价廉物美的常用药材,例如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清热去火的花茶包,驱赶蛇虫鼠蚁的驱虫包,那些来凑热闹的百姓,临走时少不得要带些回去
这样一个月下来,每隔几日就会有个新花样,还愁吸引不来客人?打不出去名声?”
众人听的十分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药材行门庭若市的场景了,孟昭见时机成熟,当即快刀斩乱麻,一个箭步转到另外两块黑板前。
“诸位请看,这些是铺内各柜台的分布,位置不同,价格与要求自然也不同,最贵的位置月租三百两,最便宜的,不过几十两银子,诸位可根据自家经营特点,自行选择合适的位置,先到先得,今日便可签约定下。”
乔宴荷微微倾身,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孟掌柜方才提到的'要求',不知具体是指什么?”
“乔会长问的好,既然租下好位置,自然要有相应的产出,我都会根据位置优劣制定不同的销售目标,若是达不到,来年这个位置就要换人做了。”
诸位掌柜面面相觑,没成想这孟掌柜把柜台租出去,竟还要考虑这些事,不过方才听她描绘的药材行前景确实令人心动,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争相挑选起心仪的位置来。
“我要二楼东首那个临窗的!”
“这个靠近门口的,我要了!”
“慢点慢点,你们别挤。”
雅间内顿时热闹非凡,而最好的那个位置,孟昭却特意空了出来,正是留给乔宴荷的,毕竟作为药材行的发起人,又是燕山堂的掌柜,这个面子自然要给,况且以乔宴荷的身份,旁的药铺老板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孟昭早已与乔宴荷通过气,二人便悄悄退出雅间。来到廊下,乔宴荷倚着栏杆,似笑非笑地问道:“看你为药材行这般劳心劳力,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抽成呢。”
“药材行尚未开张,成效如何还未可知,此时谈抽成未免为时过早。”不过她自然也不会白吆喝,自然想到了跟抽成一样好的法子。
这次的宴席结束,药材行的铺面售出大半,都是些上好的位置。剩下两三个稍偏的柜台,孟昭倒也不着急,只等有缘人上门便是。
这日黄昏,孟昭回去后,没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沈家,沈家侍从见是她到访,躬身说道:“孟娘子,老夫人今日出门赴宴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沈大人方才也出去了,说很快回来。”
孟昭微微颔首:“无妨,我进去等会儿便是。”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来到前厅,厅内静悄悄的,不见沈青泽、沈青瑜的身影,倒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正趴在木案几上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那孩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见孟昭进来,他放下毛笔,从椅子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孟昭见这孩子生得玉雪可爱,便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夹着嗓子问道:“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孩子呀?方才在写什么呢?”
那孩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不说话,孟昭心想,估计是家里管教的严,不让他跟生人搭话,便又放柔了声音道:“别害怕哦,姐姐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谁知这话一出口,那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竟流露出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轻蔑,那眼神分明在说:就凭你,还想伤害我?
孟昭素来对漂亮孩子格外宽容,见状也不恼,反而觉得有趣,继续温声问道:“你是不是沈青泽和沈青瑜的朋友呀?”虽说差了几岁,但这俩孩子素来爱交友,交个年纪小的玩伴也不足为奇。
结果她蹲得腿都发酸了,可那孩子依旧一言不发,甚至直接扭过头去,继续伏案写他的字,孟昭嘴角微微抽搐,心里念叨,哼,真是没礼貌。
她索性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寻了张椅子坐下,不多时,方才的小厮端着茶盘走进来,放在孟昭手边的几案上。
孟昭悄声问道:“这是谁家小孩?之前怎么没见过。”
那小厮摇了摇头,“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今日沈大人亲自带进府的,嘱咐好生照看着。”
孟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小厮恭敬地行了一礼:“孟娘子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唤小的便是。”
结果等小厮退出去后,那孩子突然搁下毛笔,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昭瞧。孟昭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翘起二郎腿,悠然品着茶,目光飘向院中那株含苞待放的蔷薇花。
那孩子见孟昭半晌不语,小脸皱成一团,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孟昭跟前站定。
“你姓孟?”他仰着小脑袋,声音脆生生的。
孟昭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翘着的右腿,转而搭上左腿,继续品她的茶。那孩子见状,小嘴一瘪,却又不死心地绕到另一边。
“你就是沈大人的嫂嫂?”这回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急切。
孟昭这才挑了挑眉,心中暗笑,这小家伙知道的还不少,不过想到方才自己蹲得腿都酸了也没得他一个好脸色,便故意闭目养神,权当没听见。
等到听到小家伙急得直跺脚的声音,她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故作严肃道:“我不跟不讲礼貌的小孩子说话。”
那孩子闻言一愣,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什么是讲礼貌?”
“就是守礼数,方才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却不理不睬,这就是不讲礼貌。”
谁知那孩子眉头一皱说道:“明明是你先不守礼的,你若问我,应当先自报家门才是。”
孟昭一想,还真是,于是也不扭捏,干脆利落的道歉:“好,刚才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那咱们重新说,我姓孟,叫孟昭,从前是你口中那位沈大人的嫂嫂,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是她姐姐,这下可以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小朋友了吧?”
那孩子张了张嘴,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脸一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孟昭见他这副模样,故意轻哼一声:“哼,我都自报家门了,你怎么反倒不说了?”
小家伙闻言,小脸皱成一团,显然也觉得自己理亏,他瘪着嘴,眼眶渐渐泛红,孟昭最害怕小孩子哭,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想说就不说,回去写字吧。”
谁知那孩子非但没走,反而往前蹭了两步,踌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嗫嚅道:“你可以,可以叫我阿谨,我娘亲都是这么叫我的。”
“阿谨?”孟昭故意逗他,“是锦绣的锦吗?”
小家伙立刻撅起小嘴,气鼓鼓地摇头:“不是!”
孟昭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继续猜道:“那是木槿的槿?”
“都不是!”阿谨急得直跺脚,挺起小胸脯,一板一眼地说道:“是谨慎的谨,父亲教导说,做事要深思熟虑,避免轻率冒进,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慎终如始,才能没有败事。”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孟昭却听得头大,心想这当爹的也忒离谱,从起名开始,就给自己儿子这么大的压力,怪不得这小孩瞧着有点呆,不逗逗他脸上就没别的表情,看着不像个小孩子,倒像个老学究,估计都是他爹给他吓的。
阿瑾发现孟昭走神,有些不开心,“你很没有耐心,跟沈大人说的不一样。”
“谁说的?”孟昭立刻反驳,“我最有耐心了,只是要看什么事,我曾经就为了调配一个卤料的配方,足足试了上百种,最后才调配出满意的。”
“那味道好吃么?”
孟昭得意地扬起下巴:“何止是好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要不然,我的卤肉铺子能开上百家连锁店?”
“什么是连锁店。”小家伙歪着头,一脸懵懂。
孟昭一时语塞,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摆摆手道:“你还太小,说了也不懂,回去写字吧。”
他们刚聊了一会,孟昭就说了两回让他去写字,明显就是不想跟他多聊,阿瑾十分生气,后果十分严重,他攥紧小拳头,突然板起脸来,用稚嫩却异常严肃的声音说道:“我命令你,告诉我什么是连锁店!”
孟昭嘴角抽了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哟呵,你个小屁孩还敢命令我?”说罢伸手捏住阿瑾软乎乎的小脸蛋,像揉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阿瑾被揉得小脸变形,却仍不服输地嘟囔:“放...放开我!我...我要告诉沈大人你欺负我!”
孟昭嗤笑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切,那你可算是找错人了,就你口中的那个沈大人,他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阿瑾见威胁无效,只能大喊,“来人啊!护驾啊!”
孟昭狞笑两声,刚说完,“放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忽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她浑身一僵,颈后寒毛直竖,眼角余光看到,颈侧突然多出一个冰冷的剑尖,锋利的剑气激得她皮肤生疼,此时但凡她扭个头,就会划破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