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胡乱打了一阵子,滚地雷在被子里嗷嗷叫。
我感觉差不多了,大声说:“再打就死了,都睡吧。”
这五兄弟一听,停了手,骂骂咧咧回去睡了。
我从炕上下来,走到滚地雷身边,低声问:“咋样,没事儿吧?”
被窝里传来哭声,他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俯下身子,慢慢掀开被子,就见滚地雷探出头,满脸泪痕。
他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刀爷,带我跑吧,我给你五百大洋!”
我点点头:“先睡吧,明天再说。”
回到被窝,我心中暗喜,滚地雷被打急眼了。
第二天在菜园子干活,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坐在了一棵小柳树下。
滚地雷瘸着腿凑上来,坐在我旁边说:“刀爷,上回放走的那群人里,有个矮个子,你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记得,咋了?”
“他临走前跟我说,那天被轮流叫去问话,他把你卖了!”
“为啥?”
“那还用说?这兔崽子想戴罪立功,早点放回家。”
我假装有些紧张:“那你的意思是,王队长已经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小崽子?”
滚地雷点点头:“他们肯定在调查呢!万一查到证据,知道你是连大当家的男人,是个胡子头,那就麻烦大了。”
赵大眼就坐在我旁边,立刻瞪圆了眼睛,骂道:“兔崽子,不讲义气!”
“大眼兄弟,刀爷现在挺危险的,我觉得,应该趁他们还没查出来啥,想办法跑。”
我点点头:“滚地雷,你还真说到我心里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媳妇就在这附近,她能想办法救我。”
他俩一听,都挤到了我身边。
滚地雷忙说:“刀爷,只要能把我带出去,我就孝敬您一大笔钱!”
旁边的赵大眼嘿嘿笑了:“拉倒吧,瞅你那熊样,肯定和我一个样式儿,穷得叮当响。”
“刀爷,我不骗你!进来之前,我跟着几个兄弟干了一票大的,有钱。”
我假装思索片刻,点头说:“那行。我本来还想着假装小崽子,关几天就出去了,不想让水月冒险。既然身份暴露了,那没办法,只能联系她救咱们出去了。”
赵大眼一听,四处瞅了瞅,见大虎带着几个兄弟,在菜地的另一头坐着,低声问:“咋联系啊?”
我见他俩都凑到了跟前,笑着说:“我们以前就商量过了,要是谁不小心进了苦窑,就在尿桶上做记号。这尿桶每天都有外面的人来收,就能知道里面的情况了。”
他俩连连点头:“好办法。”
当天中午回去的时候,我假装在尿桶上用石子画了个记号,又暗示了送饭的战士,我有事需要和王队长商量。
吃完晚饭,我又被“提审”了。
到了前面的办公室,我把情况一说,大家都笑了。
钱麻子凑上来问:“他说给你五百大洋?”
“看样子,不像假的。”
“你看,这兔崽子肯定有事儿!必须配合他,水月你赶紧想个办法,咱配合他逃出去。”
王队长和吴连长都站了起来,表示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
连水月点点头:“行,让我想一想,必须演得真一些,别让他看出来。”
我和钱麻子唠了一会儿,连水月就想出了计划,大家讨论之后,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等我回到后院的平房时,他们几人已经上炕了。
大虎带着几个兄弟靠墙坐着,勾着头唠嗑。赵大眼和滚地雷趴在被窝里,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我一进来,他们都不说话了。
大虎首先抱了抱拳:“兄弟,我听他们唠,你劫过日本人的火车?”
我洗了把脸,笑着说:“那都是小事儿。”
“哎呀,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见谅见谅。”
“小事儿,都是里码人,出了这苦窑,一起喝酒。”
大虎往前挪了挪:“行,那就说好了。”
这时,赵大眼开口问:“刀爷,啥情况,没难为你吧?”
我脱鞋脱裤子上炕,往被窝里一钻,笑着说:“没啥,他们说我媳妇是土匪头子,问我到哪儿去抓人。”
“那肯定不能说。”
“就是嘛,问啥我都不知道,爱咋咋地。”
滚地雷笑了:“没事儿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我摆摆手:“各位,睡吧,明天咱还得干活,上课,忙着呢。”
大家哈哈大笑,都钻进被窝睡了。
第二天啥事儿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滚地雷明显有些着急了。旁敲侧击问逃跑的事,我也没怎么搭理他。
到了第三天下半晌,我们干完活,刚回来坐在门口歇着,王队长风风火火过来了。
他双手一叉腰,笑着说:“有个好消息,想知道不?”
赵大眼赶紧问:“要把我们都放了?”
“想啥好事儿呢?来通知了,乡公所的临时关押的犯人,这两天都集中到县里,统一安排。我跟你们说,县里条件好,比在这里好多了。”
赵大眼和滚地雷立刻看了看我。
大虎在旁边说:“不会是拉我们去枪毙吧?”
王队长笑了:“你们又不是啥重要人物,还得拉到县里枪毙?浪费子弹。”
这话一说,大虎闭嘴了。
赵大眼上前问:“王队长,到了县里,是不是不太容易放出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回去把屋里收拾收拾,别整得乱七八糟。你们一走,说不定这里要改成小学校呢。”
“好好好,一会儿就收拾。”
王队长点点头,转身走了。
滚地雷赶紧凑到我身边,低声说:“刀爷,晚上赶紧给尿桶刻个记号,告诉连大当家。”
我摇摇头:“这么大的事儿,她肯定知道,咱们安心等着就行。”
“刀爷,你也是真不着急。我跟你说,进了县城,咱们的事儿都得严查,再想出去就不容易了。”
“不是,你能有啥大事儿,怕人家严查?”
他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嘿嘿笑着,扭过头和赵大眼唠了起来。
这兔崽子,很有可能知道鼠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