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川从来没想过他这个妹妹的嘴皮子也这么厉害。
在此之前。
他一直觉得,沈朝雾打人很疼。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沈朝雾这张嘴也很气人。
西装身上的湿泞泥巴早就被车上的空调给烘干,沈寒川的喉咙也跟着发干,整个人看起来并不体面。
称得上狼狈。
他嗓音很低。
沈朝雾甚至没有听清,她皱眉,“什么?”
刚刚,她不确定沈寒川是不是说话了。
但他嘴巴动了。
沈寒川抬起眸子,眼睛湿润发红,声线在细微地颤抖,听上去有种令人心疼的破碎感,“沈朝雾,我是说……”
可惜。
在他面前的人,是沈朝雾。
沈朝雾眸光淡淡,始终神色平静地盯着他,看到男人眸中缓缓滑落一行眼泪时,她甚至很想笑。
真讽刺。
她早就说过,维多利亚就是她。
只不过沈寒川自己不愿意相信。
沈朝雾猜——
如果江瑶告诉沈寒川,她就是维多利亚本人,沈寒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尽管江瑶在骗他。
但那又怎样呢。
沈寒川从来不在乎到底谁是维多利亚,他只在意维多利亚不要是他讨厌的人就好。
不过很不凑巧,他最讨厌的沈朝雾就是维多利亚本亚。
车里有股泥土的腥气,沈朝雾并不喜欢这种味道,上辈子已经闻够了,她摁下控制车窗升降的按钮。
声线冷静而疏离。
她淡淡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天色不早了,你还得送我回周京渡那边。”
沈朝雾已经很自然地说“回”这个字了。
连她自己都讶异。
更别说是沈寒川了,他微微蹙起眉心,忽略心底异样的不舒服,他缓缓说出自己的困惑。
“我骗的人是维多利亚,来的人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会说我把你骗到水库来,我从来没给你发过这种消息。”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知道?”
他越问,心底越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慢慢成型。
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会毫不保留分享这些私密的消息……
更何况。
据沈寒川所知,沈朝雾压根就没什么好友。
唯一的好朋友还在国外度假。
所以沈寒川很难相信“维多利亚是沈朝雾朋友”这种鬼话。
他一脚踩上油门,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慢慢驶离水库,车窗大敞,泥土的水腥味扑面而来,“还不说吗。”
沈寒川开车向来不稳当。
突然急速起步,沈朝雾来不及抓住安全带,纤细苗条的身体立马狠狠砸了出去。
五脏六腑都在痛。
“朝朝。”这次,沈寒川甚至温和地叫她的小名,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了,“我只是想知道维多利亚的身份。”
“你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一个急刹车。
沈朝雾的后背狠狠撞上车座。
脊背像是要散架,剧烈的痛意从骨头钻遍每一处神经脉络。
故意的!
沈寒川就是故意的!
太痛了,眼眶不受控制湿润了,沈朝雾轻轻眨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掉了眼泪。
可能是太痛了。
她想。
沈朝雾攥紧冰冷的指尖,她冷冷地盯着沈寒川,那双狭长勾人的狐狸眼此刻冷得彻骨,冷得绝望。
好。
很好。
既然这样,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轻轻眨了眨眼睫,晶莹的泪珠挂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女人漂亮精致的小脸满是无辜和可怜。
剧烈撞击后,盘起的发丝不经意散落在脸颊一侧。
沈朝雾的脸很小,巴掌大,头发丝又挡住了一些,她的美貌更有种若隐若现的妩媚。
这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
对哥哥也同样如此。
沈寒川愣了几秒,想到沈朝雾故意隐瞒维多利亚的身份行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着脸道,“维多利亚到底是谁?”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维多利亚。
可沈朝雾始终一声不吭。
沈寒川不明白,“你不想告诉我?沈朝雾,我和维多利亚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也不会知道维多利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呢哥哥。”沈朝雾眸光闪烁,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她在示弱。
没人能拒绝沈朝雾的示弱。
就算是在气头上的沈寒川也不例外。
他低声道,“如果她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你不会知道在我陷入舆论危机的时候,我有多绝望。”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见过那么大的恶意。
“我几乎快活不下去了。”沈寒川似乎陷入回忆当中,他神情都温和了许多,“那个时候,她出现了。”
“你不会知道,当时我已经准备跳楼了。”
“如果不是维多利亚,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几年。”
说到这里,沈寒川低低笑了一声,“所以,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朝雾:“……”
这些她都知道。
但从沈寒川嘴里说出来,视角不一样,她的感受也不一样。
当时江瑶还没来沈家,她和三个哥哥关系还没闹得那么僵,这三个哥哥里她最喜欢沈寒川。
她不想看到沈寒川出事。
沈寒川痛苦,她会比他痛苦更多。
“算了。”
“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维多利亚她长得漂亮吗?”
沈朝雾:“……”
她不吭声。
沈寒川却不放弃,他追问,“你不是她朋友吗?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沈朝雾含糊不清开口,“知道。”
脊背的痛意消减了一些,但她心底的冷意只多不少,玩味地勾了勾唇,沈朝雾漫不经心地笑着。
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沈朝雾凑近他,故意吓他,“你看我长什么样子。”
“我长什么样子,维多利亚就长什么样子。”
女人嗓音和缓温柔。
沈寒川心脏却蓦的漏跳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