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庙会(五)(1 / 1)

“这戏法看着可真不怎么着?我看陈大人年纪大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谷子平露出一副反派的嘴脸,看似是在讥讽,实则是递了个台阶过来。

“咳咳……”

陈孝咳了两声,微侧过头,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看向谷子平,只是略显阴冷。

善恶有定,人在戏中,你无故发的什么善心?要是不小心出了戏,其他人也要倒霉。

面对陈孝的咳声提醒,他冷笑几声,正如以前一样,又成为了《三仙祝寿》这出戏里,让人讨厌的谷子平。

而袁截并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小动作。

他发现了一个有些严重的问题,关于面板里的【存在感】。

【陈少期,东州府恩施人,生于福平七年,卒于太安十二年。

陈少期者,少年好学,富有才名……

……殿试第九,进士出身,名列前茅。

……官至吏部侍郎,三品大员。

……因病而终。】

一些零散的信息,突然出现在袁截的脑海里,甚至还有一些隐约的画面存在。

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原本像是皮囊一样的存在,此时却莫名增添了不少细节。

指间生出了持笔的厚茧,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起来,身形自然的出现几分佝偻。

而在谷子平和陈孝的眼中,袁截在戏台上的身影,似乎突然变得和谐起来。

但接下来,不是袁截的表演,袁截退到旁边。

戏台上的灯光逐渐变暗,其他人正在退场,舞台正中的光,却变得更加明亮。

那是一张桌子,陈孝拄着拐杖,走到桌子旁边,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激荡,他颤抖的用手轻拍了拍椅背。

谷子平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目光直视着陈孝,他的身体似乎比起陈孝要好些,来到了陈孝的对面。

两人隔着桌子,对视一眼。

……

袁截站在原地,在灯光逐渐昏暗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注视着其他演员的退场。

这是第三折的最后一幕,陈孝与谷子平的一次辩驳,充斥着两个人观念的强烈冲突。

台下的观众,隐约可以看见袁截,他就像是一个影子,又像是个雕像或道具,又或者是什么东西的注视。

看着眼前二人的争论。

“……看看你吧!可怜的!

你身形孱弱,好像迎风就倒,我没记错,你比我还要年轻几岁。

可笑的!我是奸臣?我是贪官?

你再抬眼看看,看看我,正视我,我做的比外面那些人都要好!

我的身体还比你好,这么多年来,我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我做到了,而你呢?”

谷子平挥动手臂,目光紧盯着陈孝,眼中像是有燃烧的火光一样。

他迈着坚定的脚步,像是一个正面角色,不断质问着陈孝。

“当年在望云楼上,你也曾挥斥方遒,当初的你,又算是什么呢?

你当初说,文以载道,你要兴文普理,令百姓知礼守节,衣食富足,我记得清楚!”

陈孝一敲自己手里的拐杖,他的眼里同样带着光亮,像是正在燃烧的怒火。

“人是会变的,这是成长,因为我知道,与其抱着永远也无法完成的理想,在悬崖下面摔的粉身碎骨,不如早点抓住悬崖下面的藤蔓!

人人都在爬,不止我一个。

只有你,凭什么藤蔓要主动缠到你的身上?你抱着你的理想,青云直上!

我们呢?我们难道有的选吗?

陈孝!凭什么,你能成?”

……

呼!

一阵阵冷风,不断吹着袁截的脖子,袁截用余光扫视一眼,身边大概站着十几个人,在黑暗里垫着脚,让人看不清脸。

它们似乎是邪祟,但更像是观众。

最关键的是……

袁截侧过头,看向左面,那里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转向右侧,也是一样。

它们只出现在袁截的余光中,出现在黑暗中,所幸,台上的这些奇怪观众们,似乎都很喜欢看戏,没有其他的奇怪行为。

戏剧还在继续,袁截试着用手去触碰它们,手掌却只能穿过它们的身体,而无法触摸到它们。

它们就像是某种投射过来的光影,与袁截不在同一个世界。

罡气或许有用,但在戏台上,袁截的身体,并不是他自己的。

不管是与‘鬼王阴神’的那种近乎于时停的接触,还是‘戏压神’的换皮囊,都让袁截有种熟悉的感觉。

和面板里的副本很像,新身份,还有任务结束时的被‘抽帧’。

但看起来,面板做的还不错,至少不像这两位一样,做的那么糙。

而此时,第三折也真的来到了末尾。

谷子平狂笑着,如同恶魔的低语,用尖锐的语气,说出了陈孝的儿子,私通外虏,欺压百姓,买卖官司,残害人命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在谷子平的口中说出来,像是一锤锤砸在陈孝的身上。

随着谷子平大笑着离去,步伐与神色,满是得意。

革除弊病?清扫贪官污吏?

陈孝当年所说的豪情壮志,在他一生纷劳之后,即将安然退场之时,竟然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陈孝坐在椅子上,捂着心口,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灯光全部熄灭。

“痛也!”

第三折结束,袁截跟在陈孝身后退场。

随着退场,众人的身形也恢复成本来模样,除了袁截。

血从他的腹部流淌,洇红了他的文衫。

但在血法的操纵下,很快就完成了止血,但袁截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点舒展。

那个【存在感】,好像正在将戏剧与现实交织起来。

戏中的受伤,会带入现实?那么,死亡呢?

如果他的存在感达到10,是不是意味着,他能触碰到那些他本来无法触碰的存在?还是说,他将迎来戏中的结局。

“庙会的戏里,明明扮神会出问题,为什么阴神还要由人来扮?”

袁截开口问道,他在问王顺,王顺和刘生,大概是戏班子里最清楚这些规矩的人了。

“准确来说,是阴神和恶神,不过这几年,大部分和恶神有关的戏,都封禁的差不多了。

所以才只说阴神。

阴神要是空着,上场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退场的。

即便从台上退场,下了台,不出七天,也会相继死去。

自缢,投河,老死,吞金,咬舌……

唉!什么死法都有,有些死法更是诡异,这是以前的人们,所探出来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