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血渍晕染的字迹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还在渗着未干的血迹。
张震握着瓷勺的手顿在半空,粥水滴落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他垂眸扫过纸面,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放松的眉骨瞬间绷紧,像是被无形的线吊起,暴起的青筋顺着脖颈爬进领口。
“什么?”瓷勺“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热粥烫红了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除了卖掉的,竟然还送给了这些人一些?他们竟然还敢要?”
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冰碴般的冷意,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散。
了尘的佛珠在腕间撞出闷响,苍老的面庞涨得通红。
他猛地挥袖,扫落桌上的盐罐,“可不是!”
浑浊的眼睛里燃着怒火,“这些人明知道是被盗文物,还敢中饱私囊!张震,这股子邪风该杀杀了!”
他一脚重重杵在地面,震得地砖都微微发颤。
张震缓缓起身,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他伸手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从口袋里掏出卫星电话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拨号键的蓝光映在他阴沉的脸上,随着“嘟”的一声,他对着话筒沉声道:“老熊,我让了尘给你送一份名单。”
张震的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今晚,我要见到名单上的人和东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将手机重重砸在桌面,震得那摞口供纸簌簌作响,仿佛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在震颤。
深秋的长安裹着层灰蒙蒙的雾气,凛冽的北风卷着枯黄的银杏叶掠过街道,却吹不散这座城市里涌动的肃杀与温情。
三天三夜的突击行动后,招待所大院里还残留着战斗的硝烟味,警车的警灯不再闪烁,取而代之的是被押解人员垂头丧气的身影,在武警战士的呵斥声中,缓缓消失在铁门之后。
阳光透过档案室斑驳的玻璃窗,洒在张震案头堆积如山的结案报告上。
他捏着钢笔的手指关节泛白,目光扫过“保护性挖掘获批”的红头文件时,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楼下传来了尘与熊战的交谈声,混着文物装箱时的碰撞轻响。
那些从权贵私藏中追回的青铜器、书画,此刻正裹着软布,被小心翼翼地抬上防震车,每件器物的表面都映着战士们布满血丝却欣慰的眼睛。
临时搭建的安置点内,三百多名获救的妇女儿童挤在军绿色帐篷里。
张震掀开帐篷的瞬间,腐臭与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几个孩子蜷缩在褪色的棉被中,露出的脚踝上还留着被绳索勒出的血痕。
青年妇女们互相抱着颤抖的肩膀,空洞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
张震喉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浮现出自己儿时在山区见过的相似画面。
\"老师,我想在这些孩子心里种下希望。\"
张震站在考古队临时办公室,窗外的梧桐叶簌簌飘落,盖住了墙角的蚂蚁洞。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伸手接过齐老递来的教育捐赠计划书时,指腹抚过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校舍设计图,\"这里的投资,我要再加一倍。\"
齐老布满皱纹的手重重拍在他肩头,老花镜后的眼睛泛起湿润。
\"好!好!\"老人从樟木箱底翻出一沓泛黄的信笺,\"这是我联系的几个老伙计,都是在贫困山区扎根二十年的老教师,咱们就按这上面的地址,把学校一间间盖起来!
我会留下亲自督促官方,将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当霍勇罡带领的押送车队缓缓驶出长安前往京城时,发动机的轰鸣惊起了栖息在城墙上的乌鸦。
张震站在办公楼顶,看着车队化作蜿蜒的小黑点消失在暮色中。
风卷起他的军大衣下摆,露出内里别着的一枚褪色徽章——那是某次解救行动中,被救女孩偷偷别在他衣襟上的。
办公室内,青瓷茶盏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月光。
张震倚着藤椅,指尖摩挲着日历上\"11月\"的字样。
圣诞将至,米国之行的行程表压在茶盏下,边角被茶水晕出淡淡的痕迹。
他望向西北方,那里的雪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下一段征程,或许就藏在那片苍茫的雪原之后。
暮色渐浓,办公室里的白炽灯管在墙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晕,张震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堆放着文物资料的茶几上。
他端着青瓷茶杯,正对着地图上西北的路线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突然,桌上的卫星电话发出刺耳的蜂鸣,红色指示灯在寂静中格外刺目。
张震瞥见来电显示上\"光州\"二字,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也浑然不觉。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楚向北沙哑急促的声音像团火,瞬间点燃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张震,你在什么地方?\"
张震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想起楚向北布满老茧的手握着酒坛的模样,想起老爷子在院子里教训小辈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由得爽朗大笑。
\"我在西边,打算继续向西而行。
您老是不是想找我喝酒了?\"
话音未落,窗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拍打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
\"喝酒的事什么时候都行!\"
楚向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张震从未听过的颤意,\"不过这次却是急事,你小子不管手头有多重要的事,立刻给我回京城!\"
张震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起身时带翻了椅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老爷子,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跳动的声音仿佛都变得格外沉重。
\"我亲家病危。\"楚向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
\"我觉得你能帮上他,快点动身,我怕晚了!\"
寒意顺着张震的脊椎窜上头顶,他仿佛看见姜老头一边看报,坐在藤椅上慢条斯理泡茶的模样。
那是在风雨中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是在他迷茫时指点迷津的引路人。
\"您放心!\"
张震的声音斩钉截铁,却掩饰不住微微的发颤,\"我以最快的时间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