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瓷胎内画(1 / 1)

张震不等歌声停歇,便对着对讲机高声说道,“按照原定线路,直奔下塔酒店,今晚上大家放松一下,可以随便喝酒!”

众人一阵欢呼,车队陡然提速。

车队缓缓驶入武汉饭店,这座八十年代末江城最气派的涉外宾馆,门前的旋转玻璃门在暖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

身着藏蓝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迎宾员小跑上前,帮着打开车门,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震下车整了整中山装的领口,抬头望着宾馆顶部闪烁的霓虹灯牌,上面“武汉饭店”四个大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大堂里铺着暗红地毯,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墙面上挂着的大幅长江山水画,与墙角摆着的大型落地扇相映成趣。

服务台后的姑娘们梳着整齐的发髻,身穿碎花的确良衬衫,正在热情地为客人办理入住手续,算盘珠子拨弄的声音和钢笔书写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熊战把帆布挎包紧紧护在胸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看见几个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的年轻人倚在墙边抽烟,吞云吐雾间还不时朝车队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齐老拄着拐杖,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走向电梯,嘴里念叨着:“这宾馆的电梯,倒是比我上次来先进多了。”

安顿好后,众人来到二楼的中餐厅。

红木圆桌铺着洁白的桌布,每个座位前都摆放着印有“武汉饭店”字样的瓷碟和不锈钢餐具。

墙上贴着“文明用餐,杜绝浪费”的标语,角落里的彩色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联播,画面里领导人的讲话声与餐厅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

服务员们推着装满菜肴的餐车穿梭其中,很快,桌上摆满了热干面、武昌鱼、排骨藕汤等武汉特色美食。

张震端起青瓷碗,舀了一勺浓稠的藕汤,莲藕入口即化,浓郁的香味在舌尖散开。

熊战大口扒着热干面,芝麻酱裹着劲道的面条,吃得额头直冒汗,还不忘时不时抬头观察周围动静。

齐老用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武昌鱼,笑着说:“这鱼啊,得配咱们湖北的白云边酒才够味。”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抱着印有“国营酒厂”字样的酒瓶上前,为众人斟酒。

酒液入杯,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众人用餐时,餐厅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穿着时髦的小年轻吵吵嚷嚷地闯了进来,其中一人的尖头皮鞋差点踢翻餐车。

张震眼神一凛,熊战立刻放下碗筷,手悄悄摸向腰间。

还好,在餐厅经理的安抚下,这群年轻人被请到了另一处包厢,风波很快平息。

酒足饭饱,张震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闪烁的路灯和来往的行人,霓虹灯下,一辆辆崭新的“上海”牌轿车与老式的二八自行车交错驶过。

远处长江大桥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提醒着他,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危险也同样暗流涌动。

暖黄灯光在齐老银白的鬓角镀上光晕。

张震放下青瓷茶杯,望着老人用银质汤匙轻搅藕汤的动作,压低声音问。

“老师,在这里俺们可以待一天,您还有什么安排?”

齐老放下汤匙,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响。

他望向窗外长江大桥的灯火,浑浊的眼底泛起涟漪。

“这边的老朋友,走的走散的散,我曾经的旧址也翻新了......”

指间摩挲着碗沿的缠枝莲纹,轻叹道,“学校咱们就不用去了。

黄鹤楼边上有条古玩街,若是有兴致,倒能去淘换些老物件。”

张震原本盘算着与当地接洽拿地,此刻见老人神情落寞,便将公文包里的计划书又压了压。

窗外夜市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混着轮渡的汽笛,在江风中悠悠荡荡。

“那就明早在市区转一圈,顺路看看。”

他转动着腕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下午直接上路。”

次日清晨,长江笼罩在薄雾中。

车队停在黄鹤楼前,八十年代刚修缮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飞檐斗拱,檐角风铃在江风中叮咚作响。

熊战警惕地站在石阶下,看着张震与齐老在“黄鹤归来”铜雕前合影,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几只灰雀。

转过得胜桥,青石板路蜿蜒进一条挂满红灯笼的街巷。两侧店铺的雕花木门半开着,檀木柜台后,店主们或擦拭青瓷,或把玩玉器。

空气中飘着线香与樟脑丸混合的气息,某个角落突然传来老式收音机里播放的汉剧唱腔。

张震笑道,“老师,这边不会有您老的店铺了吧?”

齐老笑道,“别瞎猜了,逛吧,还是你和小师妹一路,我和老鬼逛逛!”

张震点头称是,和齐老分道扬镳。

每走几步他的目光被一家挂着“漱玉斋”匾额的店铺吸引。

枣红色门帘上绣着松鹤延年,推门时铜铃轻晃,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狸花猫。

店内三面墙的玻璃展柜里,各色鼻烟壶琳琅满目:有内画着《清明上河图》的水晶壶,壶盖处的鎏金螭龙栩栩如生。

翡翠雕就的瓜棱壶泛着幽幽绿光,壶嘴处还嵌着一颗淡水珍珠。

最特别的是角落里的鸡油黄料器壶,外壁浮雕的八仙过海图在日光灯下流转着琥珀色光晕。

叶秋莹忽而看着一只珐琅彩鼻烟壶拉了拉张震的袖子。

张震也看的眼睛一亮,开口问价。

“这位老板好眼力!”

店主是位戴圆框眼镜的中年人,用麂皮布擦拭着手中的珐琅彩壶。

“这鼻烟壶啊,别看个头小,门道可深。

康熙年间盛行玻璃胎画珐琅,雍正爷最爱瓷胎,到了乾隆朝,和田玉、玛瑙、珊瑚全用上了......”

他举起手中的壶,壶盖内侧的“乾隆年制”篆书款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您瞧这内画,用特制的弯头竹笔,在壶内壁反手作画,没十年功夫练不出来!”

张震用他给的镜子看了一眼,果真这珐琅彩瓷鼻烟壶内有内画,心里不由得腹诽道,你画了瓷瓶里面谁能看到,这不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