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不落一次水,都不行(1 / 1)

虞听晚叮嘱:“别人的家事,说说也就算了,切莫去插手。”

她一如既往的通透冷静:“你也说了,换成你直接收拾荣狄。她没动手,可见还是舍不得的。”

这世道的风气,总是对男人格外宽宥些。

“这种事劝来劝去初心是好的,可回头她要是原谅王贵,夫妻重归于好。惹了一身腥不说,你还憋了一肚子的气。”

檀绛记下了。

“属下就觉得她怪惨的。”

虞听晚:“到底是咱们府上的,当她哪日彻底心寒,下定决心不同王贵过了,府上也是能出面把王贵这些年吞的全部吐出来。”

暑气犹在,并未因太阳落山而退散,她提着裙摆,被蒸的热了起来。

“身子差靠女人养不丢人。”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毕竟虞听晚当时还想养魏昭。

她扣扣搜搜,可就是愿意在他身上花钱。

“可男人若拿着这钱去养小的,那就不知好歹了。”

虞听晚继续往前走。

“你那将军……”

“最不知好歹的就是一心求死,变着法的不喝药。”

虞听晚垂眼:“我当时头疼,却也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了他又不听。”

檀绛:???

这是她能听的吗?

檀绛眼巴巴等着虞听晚的后续。

“然后呢?”

“然后?”

虞听晚想了一下:“我变着法的用各种方式告诉他,有很多人在意他,也需要他。我身为新妇,空有一身容貌被不少人盯着,卫家又是寻常人户,他要是走了,我们怕是也难活。”

魏昭什么时候潜移默化下有改变的?

虞听晚其实也说不清。

“有一日我出门,去找村子里的大夫,山路难走,回家时天都快黑了。”

“他就在门口立着,看到我后,才转头脚步一深一浅回了屋。”

“我追过去时,又见屋内碗里的药都凉了,正要恼他。可他瞥我一眼,在我动手前端起来喝了。”

虞听晚:“事后,他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曾刻意去提。”

但……

虞听晚听到自己在笑。

“但我就是清楚,他在无声的传达一句话。”

她也总算走过最后一块台阶,抵达阁楼。

“什么话?”

虞听晚很少会人提这些。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却难得吐露心声。

即便那时的魏昭娇弱之下,还是一样气人。

可他愿意求生了。

虞听晚嗓音很轻。

“他在意我了,也会给我撑腰。”

檀绛听得津津有味。

可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虞听晚说的太多了。一定口干了。

她眼一扫。

没准备,石桌上什么都没有。

“夫人,属下去取些茶水来。”

檀绛:“晚膳你可要在这里用?应景的很。”

虞听晚沉默一下:“为什么要那么说?”

檀绛茫然:“啊?”

她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没怎么。

虞听晚就是依稀明白了。

檀绛离开后,虞听晚坐到石凳上慢吞吞解下腰间一串串足有分量的红宝石。

手腕上容易磕碎的镯子,也被她取下,全部堆放在石桌上。

做好这些,虞听晚就没别的动作了。

随着时间的游走。

虞听晚听到荷塘那边传来几道惊呼。

她顺其自然的起身。

阁楼边缘四周没墙,但立着朱漆的雕花栏杆,既透风月,又挡身形。

她走过去,指尖搭在轻搭的雕花栏杆,踮脚,身子靠着栏杆往下看。

这里视野都缺好,池面波光粼粼,荷花争奇斗艳。

只见池深处摘莲蓬的一艘小船翻了。

下面却不曾乱成一团,附近船上不少会凫水的仆妇下水施救。

虞听晚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

一切都那么正常。

“吱呀”一声。

看着牢固,却年久失修的木质,在掌心发出的脆响。

有什么在断裂。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骤然前倾,裙裾翻飞如折翼的鸟,止不住下坠之势。

这种下坠感很熟悉。

和泽县洪涝她被丢入巨浪中,很像。

一时间,脑中又稀碎凭凑出不少画面。

虞听晚面无表情:……

果然。

她不落一次水,都不行。

“少夫人!”

池边的厨房管事惊恐出声。

“来人……”

可虞听晚听不见了。

江水如怒,浊浪排空。

耳侧只有听到猛烈的水声。

还有几道阴狠的声音。

——“可惜了,太傅的亲女儿跟了谁不好?偏跟了和圣上作对的魏昭。”

——“这些年太傅一直在找遗珠,圣上如何能容得下她?”

——“回去禀报圣上。人死了,尸骨不留。”

巨浪在咆哮。

虞听晚试图挣扎,可她好疼啊。

腹中鲜血不断冒出,她手忙脚乱试图去堵,可身躯在激流中不断翻滚,时而撞上浮尘的树干,时而磕到嶙峋的礁石……,这些都是帮凶,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浑浊的水流灌入口鼻,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猛烈的撕扯。

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越来越薄弱。

魏家军终于追上,个个猩红着眼和皇室精心培养的黑影打成一团。

最爱打架的檀绛却顾不得交锋。她死死望着江面,试图搜寻虞听晚的身影。

她还记得,今早虞听晚还抚摸着小腹,眉眼是数不尽的愁丝和温柔。

愁什么?

将军那边半个月没有音讯了。

上京那边他们也不好擅自做主去联系,要是被有心之人盯上,只怕会暴露泽县这边的行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檀绛清楚,她们这些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护虞听晚安危。

故,虞听晚每次问,她只能摇头,劝她不要忧心。

后来,虞听晚就不问了。

她只是说。

——“我总觉得这胎是女儿。”

——“檀绛啊,往后由你教导,教她习武可好?”

——“姑娘家还是得有些防身手段才好。你看我,就什么都做不了,还得让你们这些人日日围着护着。”

可檀绛什么都找不到。

她只看到江岸留下一只熟悉的绣花鞋。还有早被雨水冲刷却依旧鲜红的一滩血渍。

檀绛腿一软,踉跄几步。

“夫人!”

是撕心裂肺的喊叫。

而此刻,虞听晚身子终于落入池中,惊起水花无数。

也在这时,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疯狂往她脑中钻。

————

魏昭子自被虞听晚锤后,就格外心神不宁。

他索性扔下手里的事,出了书房。才回院子,就见远处熟悉的衣角落入池中,瞳孔骤缩,身形已如离强的箭破空而出。

可……

魏昭没有下水捞人。

不会凫水虞听晚也压根没有给她机会。

她已经很利索的浮在了水面。

安安全全。

双手压在腹部,闭眼接受那些记忆,姿态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