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奈看着曲冬凌的面孔，一时间记忆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候。
……
虚空角斗场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曲奈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他的对手——一只三米高的虫族战士正发出刺耳的嘶鸣，六条镰刀般的前肢在金属地面上刮出刺耳声响。
\"人族的小白脸，我会把你的内脏掏出来当零食！\"
虫族战士沙哑的声音通过翻译器传来，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哄笑。
虚空一向歧视人族，因为人族势弱。
人族近百年几乎没有冒出来顶尖强者。
曲奈没有回应。他微微弓着背，看起来弱不禁风，白色长衫已经被血和灰尘染得看不出原色。
黑色长发用一根布条随意扎着，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下注了！虫族战士卡扎克对'白幽灵'曲！赔率1:5！\"场边的庄家高声吆喝。
几乎所有人都押了虫族。曲奈太瘦弱了，站在那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一根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
更何况他只是个初入决斗场的新人，没有几个观众看好他。
铃声响起。
虫族战士率先发起攻击，前肢如闪电般劈下。曲奈看似踉跄地后退，却在最后一刻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镰刀擦着他的衣角划过。他顺势抓住虫族的一条前肢，借力腾空而起。
\"漂亮！\"一个天蝎族的小伙惊呼。
曲奈在空中翻转身体，双腿绞住虫族的颈部。他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舞，而不是生死搏斗。虫族愤怒地甩动身体，试图将他甩下去。
\"哥哥加油！\"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很小，但在曲奈耳朵里却能穿透嘈杂被他捕捉到。
曲奈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了观众席最前排，一个瘦小的男孩正拼命挥舞着手臂。
那是曲冬凌，他最小的\"家人\"之一。
曲冬凌怎么过来了？
曲奈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个瞬间！
虫族战士突然暴起，将曲奈狠狠甩向角斗场的墙壁。
观众席爆发出欢呼。
曲奈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脚蹬在墙上缓冲，但还是吐出一口鲜血。他单膝跪地，呼吸急促。
\"认输吧，人族的小虫子！\"虫族战士咆哮着冲来。
曲奈抬起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右手悄悄从腰间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
当虫族战士冲到面前时，曲奈突然闪身，金属丝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他绕着虫族快速移动，金属丝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对手的关节处。
\"啊——\"虫族发出痛苦的嚎叫，六条前肢突然不听使唤地纠缠在一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曲奈喘息着站在一旁，金属丝已经收回袖中。
他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却始终没有。
他垂眸，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
\"胜者——'白幽灵'曲！\"
观众席一片哗然。那些押错注的不同种族咒骂着撕掉赌票，尤其是虫族的一部分恶狠狠地瞪着曲奈，而少数押了曲奈的则欢呼雀跃。
曲奈没有理会这些。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向场边，领到了今天的报酬——一大袋虚空晶币。
\"哥哥！\"曲冬凌冲过来抱住他的腿。他是个混血儿，有着精灵的尖耳朵和人族的面容，看起来不过六七岁。
曲奈蹲下身，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疼得皱眉。\"不是让你在家等吗？\"他轻声责备，却温柔地擦去男孩脸上的灰尘。
\"我担心你...\"曲冬凌小声说。
他知道自己被哥哥领养了，哥哥不仅照顾他一个小孩，还有几个。
曲冬凌比其他小孩要敏锐地多，他好几次见曲奈负伤半夜回家，但曲奈从来没说过他出去干什么，曲冬凌这次也是碰巧发现曲奈的踪迹。
曲冬凌看着曲奈的伤势，眼底有了哭意。
曲奈叹了口气，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糖。\"吃吧，别开始哭。\"
这小家伙最爱哭了。
曲冬凌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舔着那块已经有些融化的糖。曲奈站起身，牵着他的小手离开角斗场。
他们穿过虚空城最肮脏的街区。这里的建筑像是被随意堆砌的积木，摇摇欲坠地悬浮在虚空裂隙边缘。不同种族的生物在狭窄的街道上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料和腐烂食物的气味。
\"哥哥，你今天赢了多少钱？\"曲冬凌大胆地仰头问。
\"足够买一周的食物。\"曲奈轻声回答，但心里清楚这远远不够。家里还有十二张嘴等着吃饭。
他们来到一栋歪斜的三层建筑前。曲奈掏出钥匙——其实只是一根弯曲的铁丝——熟练地撬开了生锈的锁。
门后是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却挤满了孩子。有人族的，有精灵混血的，甚至还有一个长着鳞片的半龙人幼崽。年龄从五岁到十二岁不等。
\"哥哥回来了！\"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
曲奈微笑着从袋子里取出食物：几块硬面包、一袋干豆子、一小罐珍贵的蜂蜜。
虚空的高级食物太贵了，买不起。
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没有人争抢，而是自觉地排队等待分配。
\"先去洗手。\"曲奈轻声说，然后转向角落里一个年长些的男孩，\"马克，药买到了吗？\"
马克点点头，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瓶子：\"只够三天的剂量。\"
曲奈接过药瓶，走向房间最里面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莉娜，该吃药了。\"曲奈扶起女孩，帮她服下药丸。
\"对不起...又花了好多钱...\"莉娜虚弱地说。
曲奈摇摇头：\"别想这些。你会好起来的。\"
他帮莉娜盖好被子，转身开始准备晚餐。房间里没有厨房，只有一个简陋的炉子。曲奈熟练地生火，将豆子倒入锅中。
曲冬凌走到他身边：\"哥哥，今天那个大虫子好可怕...\"
\"但哥哥赢了，不是吗？\"曲奈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哥哥最厉害了！\"曲冬凌骄傲地说，然后压低声音，\"但我看到你受伤了...\"
曲奈笑了笑：\"小伤而已。\"
实际上，他的肋骨可能断了一两根，右肩脱臼后又自己接了回去。但这些没必要让孩子们知道。
晚餐是一锅稀薄的豆子汤，每人分到一小块面包。曲奈把自己的面包掰成三份，分给了最小的三个孩子。
\"哥哥不吃吗？\"五岁的米诺问。
\"我不饿。\"曲奈撒谎道。
饭后，他帮每个孩子洗漱。热水是奢侈品，只能用湿布简单擦拭。然后他开始检查他们的作业——尽管条件艰苦，曲奈坚持教每个孩子读书写字。
\"马克，这个字写错了。\"曲奈指着羊皮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家'，不是'冢'。\"
马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起来差不多嘛...\"
\"差很多。\"曲奈耐心地纠正，\"一个是庇护所，一个是坟墓。\"
夜深了，孩子们挤在几张拼在一起的床垫上入睡。曲奈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清点今天的收入。
不够。远远不够。
药费、房租、食物...还有三个孩子需要冬衣。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眩晕。今天失血有点多。
\"哥哥...\"曲冬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具大熊，这是他从垃圾站捡过来的，曲奈好好洗了洗，便成了他最喜欢的陪睡伙伴。
\"怎么还不睡？\"曲奈轻声问。
\"我做了噩梦...\"曲冬凌顿了顿，\"梦见你被大虫子吃掉了...\"
曲奈笑着说：\"只是梦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曲冬凌摸了摸他衣服下的绷带：\"但你总是受伤...\"
曲奈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为了让我们都能活下去。等你们长大了，就不需要我这么拼命了。\"
\"我长大后要保护哥哥！\"曲冬凌认真地说。
曲奈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好，我等着那天。\"
他哄曲冬凌睡着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屋外的小阳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虚空城扭曲的天际线，以及更远处无尽的黑暗。
曲奈从口袋里摸出半支皱巴巴的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中，他俊秀的面容显得格外疲惫。
\"出来吧。\"他突然说。
阴影中走出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感知还是这么敏锐，'白幽灵'。\"
曲奈没有回头：\"什么事？\"
\"有个活，报酬是今天的十倍。\"来人递过一张纸条，\"明晚，地下角斗场，无规则死斗。\"
曲奈扫了一眼纸条：\"对手是谁？\"
\"熔岩巨魔。\"
曲奈的手指微微颤抖。熔岩巨魔，即使是虚空角斗场也很少出现的顶级掠食者。
\"为什么找我？\"
\"观众喜欢看悬殊对决。\"来人轻笑，\"特别是像你这样看似弱不禁风却总能创造奇迹的家伙。\"
曲奈沉默了一会儿，将烟头掐灭：\"我需要预付一半。\"
\"已经准备好了。\"来人抛过来一个小袋子，沉甸甸的，\"剩下的赛后付清。\"
曲奈掂了掂袋子，点头：\"我会去的。\"
来人满意地离开。曲奈独自站在阳台上，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回头看了眼屋内熟睡的孩子们，握紧了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