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我便是独一(1 / 1)

割鹿记 无罪 1672 字 4小时前

李欺星眉头微蹙,道:“是看见别人的死亡,还是你的死亡?”

“我预见死亡的气机铺天盖地而来,笼罩我所在之地。”耶律月理看着他说道,“不只是我,或许在我身边的人,都会被死亡笼罩。”

若是别人对李欺星这么说,李欺星必定嗤之以鼻。

然而李欺星很清楚回鹘神殿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很清楚历代神女拥有着什么样的能力。

所以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耶律月理躬身行礼致谢,然后问道:“你之所以不愿意借助宗圣宫和明月行馆的力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耶律月理叹了口气,“我原本想把自个送给顾十五的,他是在关外长大,距离吐蕃更近,但他娘却将他养得距离长安的心更近,他不吃吐蕃人那一套。他没要我的人,那或许我为了他在意的事情拼了命,他将来就会因为感念着我的好,而帮我做些我喜欢的事情。”

她的话很像是玩笑话。

若是冲谦老道在这里听到了,肯定要斜着眼睛看她,说小蛮女恬不知耻,但此时她的身上散发着神性的光辉,李欺星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看着说完这些话,便平静的等待着的耶律月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认真行了一礼,然后离开。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能够平静的面对死亡的人,便已经和寻常人区别开来,就已经值得尊敬。

……

安知鹿发现自己还是错估了这支“巡防卫”的实力。

一个接着一个从盗洞鱼贯而入的黑甲军士一共有五十余名。

这些人全部没有依靠外力,直接跟着他越过了两丈来宽的河面,落在了宽阔的黑石驰道上。

哪怕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和望气手段,这五十来个人里面,还有二十多个他之前没看出来。

这些人修为高低尚且不论,藏气隐气的功夫绝对一流。

宽阔的黑石驰道一端通向城池一般的帝陵深处,一端似乎通向幽冥,那里就像是漆黑一片的地底星空。

无论是持着青铜戈的老军,还是韩垂锦和他带着的五十余名黑甲修行者,此时很自然的对那片城池般的区域无限向往,无数对于祖龙帝陵的记载和传说在此时跃入他们的脑海。

以白澒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以朱砂、宝石等物布置星图,魂气归天,形魄归地,他们此时也都见识到了。

史书上说祖龙地宫事死如事生,地宫陵园仿制咸阳,设内外双城,城中最高处距离地宫顶部星空都有五丈。

那这恐怕说的就是这黑石驰道一端的那片城池区域。

他们很自然的想去看看这地下咸阳到底是何等的气势。

然而凝视着那片城池时,安知鹿心中很自然的生出恐惧,仿佛他的潜意识里明白那里有无数可以让他轻易死去的凶险,反倒是看着那宛如幽冥的一端时,他心生安宁,且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不管这种直觉是来自王幽山还是来自杨灿,他都可以确定那一端相对安全,而且或许有他能够得到的东西存在,于是他不发一言,开始动步,朝着远离那片城池的另外一端行去。

手持青铜戈的老军和韩垂锦都有些愕然,但之前安知鹿的表现已经让他们确定安静的跟着安知鹿是最好的选择。

除了手持青铜戈的老军和安知鹿并肩而行之外,其余人都默然的跟在安知鹿的身后。

安知鹿的反复提醒现在看起来纯粹是多余的,这些黑甲修士的纪律极其严明,别说是随便去触碰什么东西,他们连行进的步伐都几乎完全一致,后面一个人走路的时候,简直就是踏着前面一个人的脚印前进。

……

李云从的玄色披风在阴风的冲刷之中纹丝不动,只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他就站在黑石驰道尽头的城门之上,他的身后倒伏着十几具修士的尸体,这些尸体身上还在流淌着温热的鲜血,黑色的城墙墙砖在鲜血的浸润下泛起一条条饕鬄纹,这些修士体内流散出来的元气被这些符纹扯住,迅速被吞进城墙之中。

一名同样身穿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玄色披风的修行者出现在李云从的身后,这披风也遮掩住了他身上所有的生气,让他的真气波动都不像是真气波动,倒像是死去很久的尸身身上流散出来的尸气。

“这些是北衙的修行者,当头的那个老人拿着的是静王的葬天戈。”

李云从这时候才停止对安知鹿那些人的凝视,转头过来看着这名修行者,沉声道,“那人看来就是我们等待的人,王幽山的使徒。”

听到这样确定的话语,站在他身后的修行者眼睛亮了起来。

李云从平静道,“不要去管其它人,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这人周围,抛出个神通物作为诱饵将别人引走。不要用引不起别人兴趣的神通物,要用那件最厉害的神通物。告诉李书航,对于我们这些人的将来而言,神通物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王幽山的这个使徒和王幽山本身,才是我们能否成功的关键。在这种时候,任何人不会有特权,任何违反命令的人,都会被第一时间格杀。”

他身后那名修行者应了声是便迅速离开。

李云从慢慢的转过身去,看着地宫穹顶妖异的星图笼罩下的城池。

这个城池的每一条街巷都似乎清晰的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但他知道若是真正进入这个地下咸阳,那所见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这么多年来,历朝历代的无数探险者死在其中,留下的记载却是极其有限。

说是其中大多数街巷是真实存在,但许多街巷要么是虚幻光影,要么便是元气和精神法域的结合,令置身其中的强者都无法弄清真实与虚幻。

这么多年下来,进过这城而能够活着出来的,就唯有当年和真龙遨游过地宫绝大多数区域的王幽山。

如果说世上有人最有机会接近那些真正堪称禁忌的区域,那么一定是王幽山或是王幽山派出的这名用于绞杀他们的使徒。

他看着城池的深处,深锁着眉头,似乎还在沉思,然而他的身外悄然绽放的真气波动却已经形成了一道扭曲的龙影。

扭曲的龙头就像是腐烂一般流淌着阴冷的气流,它所正对着的城墙上,此时显现出一名同样身穿普通青袍的年轻修行者。

李云从没有转身,只是有些冷漠的出声道,“李真我,我就知道是你。”

被他称作李真我的这名年轻修行者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他身上有一柄很鲜艳的绿柄长剑,就背在身上,剑柄很不羁的在左肩处伸出,也像是一个小小的脑袋在盯着那条扭曲的龙影。

“李沉山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然而一开口,他却是老气横秋的冒出这一句。

李云从冷傲的摇了摇头,“他所求的东西其实和我不一样。”

“哦?”李真我好奇的看着慢慢转过身来的李云从,“他追求个啥,你又追求个啥?”

“他觉得世间真正要想长治久安,就不能存在有以武犯禁的人,他想要毁灭人间所有的修行者,毁灭人间所有的修行之法,让修行者的世界不复存在。”李云从平静道,“但我和他追求的不同,我追求的是我是独一。就如祖龙之道,除了我等之外,世间不容许存在对我等有威胁的修行者。”

李真我未料到李云从如此坦白,倒是一愣,“意思是只有你们是修行者,然后除了你们之外,世间再无修行者?”

“是。”李云从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要想真正的长治久安,是独我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除我等之外,其余皆是凡人,我等才能真正如神明。”

李真我笑了起来,“想法是好想法,但就凭你们,做得成么?”

李云从平静道,“在别处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在这里,却未必没有成功的希望,祖龙焚灭诸子百家典籍,将豪侠视为王朝最不安定之因素,他便是想灭尽天下其余修行传承,造就他千秋万代的独我。我在此间秉承他的遗志,和他的意愿相同,便很有可能得其庇佑。”

李真我皱了皱眉头,道:“这么一说,弄得好像祖龙的真传弟子一样,在这地宫之中顺应他的道,乞求他的庇护,倒好像是有点意思。只是你故意在这里等着我来做什么?”

李云从看着他,认真道,“我只是想知道李影到底是什么想法,你和李源是李影手下最强的两名修行者,也是和他走得最近之人,你应该能够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李真我听出了他的意思,道:“李云从,原来你是想问问我们,看我们能不能和你走到一路?”

李云从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是。”

李真我叹了口气,道:“那肯定走不了一路,李影没你这样的野心,他是个很保守的人,他要做的事情,只是保证接下来坐上龙椅的人是有资格做龙椅的那位。”

李云从微讽的笑了笑,慢慢的说道,“所以啊,一个李氏机要处到了这时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所以这样的东西,怎么还有可能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