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福海阴沉着脸,敲了敲桌子,打断沙瑞金骇人的发言,“瑞金同志,你有些危言耸听了。
什么叫人祸,不整治就是人祸?
我看按照你的要求整治,那才叫人祸。
大家吃不起饭,饿着肚子才是人祸。
你有空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看,还不如去关心你作为市长真正应该关心的问题。
想着如何把天州市就业提上去,把经济提上去才是正途。
或许,煤矿事故的根本原因是在这。
要是有一份能养家,风险又低的工作,老百姓怎么会去选择这份危险的工作,进入暗无天日的煤井呢?”
龙福海从烟盒抽出香烟点上,狠狠叭了一口,继续道:“归根结底,煤矿的这些问题,其实还是温饱问题。
没办法嘛。
不进去,一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
不解决温饱,又拿什么谈安全?
关闭整治说的简单,但你要清楚,这需要拿多少Gdp和老百姓的肚皮去换。
不工作自然就没有危险嘛。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瑞金同志。
天州可以发生矿难,可以死上几十上百人,但绝不能有一个人是饿死的!
要是有人因为没有工作而饿死,我想到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罪人,他会比矿难更让人震惊。
所以,我恳请我们有的同志,有时候啊,在看待问题一定不能太片面,一定要全面的看,深入的看,看到核心。”
沙瑞金针锋相对道:“老龙,到底是我的话危言耸听了,还是你在危言耸听?
在我眼里,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更谈不上因为肚子的原因,就理应,让任何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糊口,也不可能怕饿死人,就将安全置之不顾。
至于你说的经济,温饱问题,我也有话要说。
属于我们市政府的工作我不会推卸责任。
你说的就业问题我早已着手在解决了,关于三十七万下岗工人就业问题,我们市政府已经制定了全面计划。
本来这是属于市政府的工作,我没有必要拿到常委会上说。
不过,既然提到这点,那我就在会上讲一讲,汇报一下。
对于下岗工人的设想,我们市政府采用的是多管齐下。
一,借鉴我们临市北山的经验,将一部分年轻力壮者,由市政府组织培训输送到发达地区。
二,对一部分不愿意远离家乡的人,咱们市政府也将开展多元化小摊经济去消化。
三,目前,市政府的招商工作也在全力运营,时至今日,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预计在明年年后能为我市提供三到五万岗位。
下一步我还打算像北山一样扶持几个支柱性企业,以点带面,带动咱们天州的经济步入快车道。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做到的,我需要大家的支持。
对此,我向大家保证,要是不能把天州搞上去,我!引咎辞职!”
沙瑞金的决定镇住了一行人。
这已经是在赌仕途了。
赌赢了,最多传为茶余饭后的佳谈。
赌输了,政治生命结不结束不好说,但是这辈子在同级别中肯定是抬不起头。
龙福海说:“瑞金同志,扯远了,你汇报的这些,他毕竟还只是一个计划,没有实现。
没有实现,就大谈整治问题是不是为时过早?
整个市场在变化,有些时候计划未必能赶的上变化。
我建议还是循序渐进,在没有解决旧的问题的前提下,我不希望制造新的问题,这也是我作为市委书记,维护一地稳定的职责。”
沙瑞金沉声道:“我也很想循序渐进,但是工人的生命他不会等我,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龙福海摆了摆手,“你说的这是两码事,阻止悲剧不是靠停产,他完全不冲突嘛。
我认为,只要我们做好措有效措施,就能很大程度避免悲剧的发生,何况开采煤矿本就是高危行业,别说我们小小的一个市级煤矿,就算世界型煤矿,他也不能保证不会有意外的发生。”
沙瑞金想接话,龙福海却如同沙瑞金那般猛的站起来,严肃道:“你要真想全部停工整顿也行,但是你们市政府得把工人安顿好,另外,不能动用市财政其他资金。”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有些一言堂的意思,便补充道:
“我的意思是目前市里财政紧张,很多地方都要用钱,暂时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项目改造。
你要真想全面整顿,我是支持的,不过我建议再等等,或者你想办法解决资金问题,我不能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安全问题,导致整个市不能正常运行。”
沙瑞金暗暗叹了口气。
该说不说,姜还是老的。
龙福海一眼就洞穿他沙瑞金真正的目的,想要迅速解决黑三角煤矿问题,离不开资金的支持。
工人停工要保障,设备,安全设施要改造,这些都是需要大量金钱的。
没有资金的支持,沙瑞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龙福海重新夺回对常委会的掌控,大手一挥,宣布散会。
...
常委会一结束,马立凤与龙福海一前一后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
虽然已经上任市委秘书长半个月有余,但马立凤仍然将重心放在伺候在龙福海身上。
很默契的将龙福海的外套脱下,挂上衣帽架,马立凤和龙福海相在办公桌相对而坐。
马立凤说着捧场的话:“龙书记,看来,天州市还在您手里,这位沙瑞金永远跳不出您的五指山。”
龙福海得意的一笑,嘴上留着几分谦虚,“不能小瞧了沙瑞金,他比起前几任市长,还是有点东西的,咱们不能大意。”
马立凤说:“东西是有点,但我看不多,要不是有祁同伟在背后三番两次的撑着他,我看他早就被您击败,俯首称臣了。”
龙福海认同的点了点头,在他和沙瑞金的对弈中,祁同伟的确帮了大忙。
尤其是举报信一案,要不是祁同伟撬动了省委,他早就借助这封神秘的举报信让沙瑞金陷入泥潭,无暇顾及其他。
龙福海挠了挠有些头皮发痒的脑袋,“这个祁同伟的确不好办啊,我看在驯服沙瑞金这个孙猴子之前,必须得把这个祁同伟给解决了。”
马立凤小心翼翼建议道:“不如请那位把他给调走吧。”
龙福海摇了摇头,“祁同伟是交流过来的干部,那位没退之前或许能办到,现在嘛,不好说,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想去麻烦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