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长怒道:“你还敢跟老子谈条件?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牛三讪笑着说:“军爷您要是砍了小的,那可就损失大啦,您犯不着跟食物过不去嘛……”
“少啰嗦,什么条件。”卒长眼里带着警告意味。
“小的条件很简单,”牛三客客气气道,“只要让小的也能成为镇荒军就行了。”
卒长愣了一下,没想到条件如此简单。
“就这?”卒长难以置信地问了了遍。
牛三点头,“小的一开始不就说了嘛,小的是来投奔军爷的,还望您收留。”
卒长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就收了你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牛三激动不已跪地磕头。
卒长不耐烦地把他拎起来,“现在你总该回答老子的问题了?”
“是是是!”牛三点头哈腰,搓着手说,“像刚刚我带来的那种食物,牛家村还有不少,小的建议您马上折返!全是好东西啊,要是让村民们给吃完了,岂不是浪费吗?”
卒长满脸怀疑,“真的假的,老子都已经把牛家村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打算明天去远点的村子再搜罗搜罗。”
牛三举着手指发誓,“千真万确!小的绝对不敢骗您!如有半句假话,您把我活劈了都成!”
“你小子……真是牛家村的?”卒长看他这么积极,不免还是有些疑虑。
牛三愤愤道:“本来是!以后不是了!他们看不起我,还不把我当回事!我已跟他们断绝关系!”
卒长见他如此怨恨,便彻底放心了,舔舔嘴角,回味着嘴里残存的食物味道,又看了看天色。
估摸着有这小子领着搜索,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来得及折返一趟并且在天黑前回到镇荒关,于是便答应了。
牛三忙不迭扶卒长上马,然后主动给他牵马带路。
“军爷,不知您贵姓?”牛三边走边套近乎。
卒长随口说:“老子姓冯。”
“啊,冯将军!”
“别乱叫!老子还不是将军呢!”
卒长训斥了一句。
不过训斥归训斥,嘴角还是止不住勾起。
牛三继续拍马屁,“小的看您英明神武气宇不凡,绝对是个当将军的料,故而没忍住就这么喊了,还请军爷您莫怪。”
“咳咳,”卒长摸了摸络腮胡,不自觉挺直了腰板,“你小子倒是很会说话嘛,不过要是这次能立下大功,倒也不是没可能当上将军,到时候老子赏你当个副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牛三顺势道,“军爷,小的已跟牛家村断绝关系,不想再姓牛了,若军爷不嫌弃,小的想拜您为义父,跟您姓。”
卒长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看牛三的年纪,跟自己都小不了几岁,收这么个义子实在有些别扭。
“这不好吧,老子岂不是占你便宜了?”
“军爷您就是我的贵人,认您当义父,是小的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行吧行吧,那你以后就姓冯。”
“多谢义父!请受儿子冯三一拜!”
改了姓的牛三当即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对于他这种行为,其余人都有些不齿,但架不住领头的卒长很受用。
“好了,别耽误时间,速速赶路。”卒长命令道。
“是,义父!”
冯三起身,抹掉脸上沾的雪,昂首挺胸继续牵马。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腰杆子前所未有地硬起来了。
牛家村里边。
村长带着人把牺牲的村民们下了葬。
全村拜祭完之后,才发现少了个人。
“村长,牛三不见了!”有人火急火燎道。
村长问:“你们谁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
众人全都是一脸茫然。
之前跟着村长出去打猎的人表示,只清楚地记得牛三和他们一块儿回来了。
所有人齐聚祠堂分东西的时候似乎还在。
接着又忙于给牺牲者安葬,就没有谁额外留意。
“天快黑了,外头刮风下雪,他能去哪?”老村长满脸担忧,“你们把村里都找遍了?”
村民们表示,在发现牛三不见了之后,就已经把村子里能待人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就连村子附近也搜了两圈。
如果是正常天气,兴许还能根据足迹找找,现在可就没办法了。
外边任何一点痕迹都会被大雪快速覆盖。
“你们几个,跟我一块儿出村找找去,”老村长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多穿点衣服,带上火把,我猜他可能又返回那个地方了……可是他不熟悉地形,就算走过一遍也肯定记不住,迷失在了山林里可就糟了!”
村民们立即纷纷劝阻。
“村长,别管那小子了!”
“他本来就游手好闲,也从来不肯为村里出点力!”
“对啊,少了他一个,正好给咱们省点粮食!”
“……”
对于牛三的态度,基本上村民们都相当一致。
老村长严肃道:“不管怎样,牛三也是咱们牛家村的一员,他往日里虽偷懒耍滑,可也没真干过什么祸害大家的事情,再说了,活生生一条人命啊,怎能不管不顾?”
“村长,可是——”
“行了!都别说了!”
老村长态度坚决,众人只好依了他。
就在他带着几个小伙子刚走出祠堂大门,阴沉沉的风雪中出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唉?那不是牛三么?”
“村长!他回来了!”
“太好了,咱们不用受累去找他了!”
几人如释重负。
老村长拉着脸道:“待会儿我可得结结实实骂他一顿,不打个招呼就离开村子,害得大家担心。”
有个小伙子咕哝道:“其实……也就您担心……”
“牛三!”老村长拿着手里的拐杖用力往地上戳了几下,“赶紧滚过来!”
随着牛三身影的走近,后边又陆续出现了更多人影。
“牛三?你该不会是在叫我吧?”冯三大摇大摆走过来,“老东西你给我记住了,我现在叫冯三!”
接着他恭恭敬敬指向身后马背上的卒长,“这位军爷,是我的义父!我已经加入镇荒军了!”
老村长神情一僵。
旁边的年轻小伙子惊呼,“村长!就是这帮镇荒军洗劫了咱们村杀了咱们的人!”
“什么?!”老村长脸色大变。
几个年轻小伙子如临大敌,全都护在老村长身边,死死盯着这帮凶徒。
冯三讥笑道:“还没长记性啊?跟咱镇荒军对着干可没好果子吃!”
老村长痛心疾首,“牛三!你——”
“说了老子已经不姓牛!”冯三恶狠狠道,“老子叫冯三!”
“你……”老村长心如刀绞,满目悲愤,“行……冯三,你这是认贼作父啊!他们杀了咱牛家村那么多人,你竟然……”
冯三不以为意,不屑道:“我本来早就没爹了,认一个咋啦?什么贼不贼的,我跟你们牛家村的人划清界限了,杀你们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冯三,别浪费时间了,东西在哪?”卒长催促了起来。
冯三立即改为谄媚笑容,往祠堂一指,“就在里面,还有一大堆,装在大包裹里。”
卒长抬起胳膊打了个手势,“去,都给老子搬出来。”
几十个镇荒军当即就要闯入祠堂。
老村长身边的年轻小伙子气不过,怒火中烧就要跟人拼命。
“别!”老村长强忍愤恨,把小伙子们拦住,“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白白丢了命!”
“让开!”镇荒军粗鲁地推开老村长和小伙子们,直接踹开祠堂大门,鱼贯而入。
祠堂里随即响起了村民们的惊呼声。
“冯三……你真是……真是畜生啊!”老村长颤颤巍巍指着冯三的鼻子骂,“你……你去投靠他们就算了,竟然还……还把他们带回来,又来抢我们的东西!你丧尽天良!”
冯三一脚踹向老村长的肚子,“老东西!你再骂我试试?”
“你敢打村长?!找死!”几个小伙子忍无可忍就要朝他扑过去。
冯三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
接着就有几个镇荒军直接拔刀,把冯三护在身后。
小伙子们手无寸铁势单力薄,不得不停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冯三狗仗人势猖狂大笑,“找死的是你们!还把我当成以前的牛三呐?现在老子也成了你们惹不起的军爷!给老子跪下!”
小伙子们眼里都快喷出火了,恨不得把冯三生吞活剥,哪里肯给他下跪。
冯三便对身边几个镇荒军下令,“去!给我把他们几个揍一顿!”
几个镇荒军皱起了眉,打心底厌烦冯三这小人得志的嚣张劲儿,但看在他已认了他们卒长为义父的份上,只好给点面子。
于是上前把几个小伙子揍得鼻青脸肿。
冯三还觉得不过瘾,又让镇荒军压着小伙子们跪在了他面前。
老村长瘫坐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祠堂里所剩的物资又一次遭了洗劫,祠堂外的几个小伙子挨打又受欺辱,一口血涌上喉头,从嘴里喷涌而出,在积雪上洒出一片刺目的猩红。
“人在做天在看……”老村长哑着嗓子大骂,“冯三……你……你一定会遭报应!”
冯三嬉皮笑脸,洋洋得意道:“如果说我投靠了镇荒军,还有了个卒长义父,这算是报应的话,那我倒希望这些报应越多越好。”
老村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后槽牙双腿一蹬,当场陷入昏迷。
“这老家伙该不会给气死了吧?”卒长漫不经心道。
冯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村长不能死,好像还有用来着。
不过这会儿他却想不起来有啥用了,便觉着可能是自己多少还顾念了点以往的情分,但这时候若表现出来,恐怕对自己前途不利。
于是,他满不在乎地说:“死了就死了,无所谓。”
“报!所有东西都已搜干净!全在这儿了!”一群镇荒军拎着包裹满面红光走出祠堂。
冯三指了指昏迷的村长还有被揍得不省人事的几个小伙子,“他们身上的棉衣和鞋子,也别落下,都得归咱们镇荒军。”
卒长向他投来欣赏的眼神,“不错,够心狠手辣,才能助老子成大事,老子手底下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冯三喜不自胜,双手抱拳,“义父过奖了。”
眼看又搜刮了一通,还都是些比之前更好的食品物资,卒长心情大好,说回了镇荒关之后,必定重赏冯三。
随后,这帮人便心满意足扬长而去,留下寒风冷雪中一片凄惨狼藉。
祠堂里,衣不蔽体的村民们已经心如死灰,全都瘫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麻木地看着四处漏风的破墙,孩子们也因惊吓过度和受冻,哭都不知道哭了。
他们和那些昏迷在雪地里的小伙子以及村长,就这么慢慢被逐渐降临的黑夜笼罩,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
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阵踩着积雪的脚步声传来,隐约还有火光晃动。
几个尚存些许意识的村民,眼睛吃力睁开点缝隙,只看到似乎有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跑进了祠堂,她身后还跟着不少魁梧的身影……
没等他们看清楚,他们便彻底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
另一边,冯三跟着这批镇荒军回到了边关城中。
他的卒长义父得了封赏,被镇荒关大将军升为了百夫长。
但义父许诺给他的重伤却没有兑现,人说待到成了将领了,再好好赏赐他。
冯三对此极为不满,但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反而说功劳都是义父的,义父升了百夫长,也是自己的荣幸,这便已经足够。
一番恭维哄得他义父心花怒放,单独拉着他在营帐里一块儿喝酒,顺便问他,牛家村到底是从哪里得到了那些食品和物资。
冯三打着哈哈说那都是村民们自己制作而成。
“你他娘的别给老子鬼扯!那些玩意儿别说在民间了,就连咱王城之中都不得见!”百夫长喷着刺鼻的酒气,醉眼朦胧捏住冯三肩膀,语带威胁意味,“你小子不要藏着掖着,快给我从实招来!”
冯三边倒酒边笑着说:“义父,你为什么这么好奇那些东西的来源?”
百夫长又灌了一大碗酒,含糊不清道:“废话……好东西……能……能不好奇吗?大将军跟老子说了,要是……要是还能弄到更多,必定给我封个将军当当。”
冯三眼里闪过阴险光芒,“原来如此,那我确实没说错,义父马上就要当将军了!恭喜义父贺喜义父!来,儿子再敬义父一碗!”
百夫长心情极好,来者不拒,就这么被冯三灌了一碗又一碗,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
“让你白占便宜当上将军,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冯三用一块布浸透烈酒,死死捂住了百夫长的口鼻,狞笑低语道,“我的好义父,你对我已经没用了,安心上路吧,等我当上了将军,嘿嘿……一定会给你多烧几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