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星空被彻底打开。

提瓦特所在的这颗星球，也突兀地出现在了宇宙中。

李一回到自己的“书房”中，将两本书叠到了一起。

说起来倒是挺简单的。

……虽然实际做起来，似乎也很简单。

他轻而易举，便将两个世界无缝衔接到了一起。

这种事，再怎么样都很“不正常”。

但对李一来说，这件事挺正常的。

他将合并起来的书放到了书架上。

而后打量了一下被迷雾遮蔽的书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有点久。

但李一终究还是彻底移开了目光。

而后，将自身投射到了寰宇中。

时间——

在李一的感知中开始迅速流逝。

虽然他将提瓦特那颗星球的保护力量给撤掉了。

但并没有完全撤开。

寰宇中，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是“时间”。

提瓦特的时间没法与这里的时间接轨。

为了让一切都恰到好处，【秩序】的力量并未完全将这颗星球就这么扔一边。

而是依旧维持着某种影响——直到李一认为，两边的“时间”尺度彻底接轨为止。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只能等待时间长河自己流逝了。

时间，在李一的意识回到寰宇中之后，再次开始加速。

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目的清晰明确的，等待了很久。

古老的黄昏战争结束后，寰宇的文明又经历了漫长的演变与发展。

此时，归一帝国的影响力依旧空前庞大。

其以足够强大的技术所制作的太一纪年法，在帝国强大的统治力之下，成为了通行大片星域的标准量尺。

又因为归一帝国的影响力过大，“太一纪年法”与对时间的衡量方法，也开始通行于和帝国关系不错的星域。

这个时期，帝国在外人的视角中，依旧处于扩张的蓬勃发展中。

但在帝国内部高层看来，帝国的发展似乎触碰到了天花板。

作为庞大帝国的政治中枢——归一塔——发现，如果想要让帝国的综合实力继续膨胀下去。

那么，和平的手段便不再可取。

武力层面的扩张，似乎成了唯一的选项。

但这样做的代价是巨大的。

因此决定便迟迟悬而未决。

帝国的发展停滞，也让帝国内部的各种矛盾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当蛋糕的总量不变的时候，很多在扩张时期不怎么明显的问题，便会被隐藏起来。

一旦发展陷入停滞，内部的矛盾就会随着时间的堆积而越来越大。

最终——

彻底不可收拾。

各种矛盾，让帝国内部变得不再纯粹。

一部分人忽然发现，似乎【秩序】并非他们的救赎。

【秩序】的信仰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在整个寰宇都倾向于和平的时代，追求【不朽】的信仰再次冒头。

认为帝国内部资源应该进行调整，好让帝国更“健康”的【均衡】信徒也开始出现。

归一塔发现了这些隐患，但对这些直接长在帝国体内的“癌症”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如果采取激进的态度的话，毫无疑问，会使内部力量开始分裂。

帝国强，就强在，其体量真的足够庞大。

近乎无所不包。

但弱就弱在，它体量已经太大了。

已经超过了人类能够掌控的极限。

它的巨大，依靠的是【秩序】。

而内部信仰的分裂，也是因为【秩序】。

毕竟，最初的其他信仰者，并没有做出违背“规则”的事情。

而信仰不是【秩序】，在帝国内部并不构成犯罪。

这些异信者都在帝国的“规则”制约之内，那么，就全部都是帝国的一部分。

帝国的稳固便是依靠于此。

长久以来，归一帝国都依靠这一套来维持统治。

但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这一套出现了无法解决的严重问题。

先是异信者数量的增加。

而后是异信者与【秩序】信徒发生日益激烈的冲突与争论。

最后，这争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演变成了上层的政治博弈。

而这博弈的本质，是帝国内部资源的实际分配问题。

这个问题……近乎无解。

因为帝国的制度，就是建立在这一套规则之上的。

如果你要推翻这套规则，那么和推翻帝国本身，有什么区别？

这场归一帝国内部的政治博弈的影响面越来越大。

最终搞得大量星域的中低层文明与势力全都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这尼玛，对它们来说，相当于一头大象突然在蚂蚁旁边发起疯了。

这谁顶得住。

就算帝国内部的风暴没有针对它们，可鬼知道会不会一巴掌下来就波及到。

然后自己就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基于此种顾虑，中低层的势力开始纷纷远离。

而寰宇中的其他高层势力，则默默地欣赏着这头庞然大物的内部争斗。

顺便为这场火添了一把柴。

这个时期，后来也被称之为“帝国内战的开场”。

而李一，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观察，没有丝毫下场干预的意思。

这个时期，帝国内的政治斗争基本上也就可以简单的变成下面的对喷：

“现有的秩序极度不公平！我们应该更改现有的秩序！”

“放你娘的屁！你们是要反【秩序】吗！？”

“我们只是想换个秩序！怎么就反【秩序】了？！”

“那不就是反【秩序】吗？！”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就算是反，反的也是你们这些吃的满嘴流油的混蛋！谁说你们制定的秩序就一定是对的？我们不该一直执行错误的秩序！”

“你们这就是想特么的谋反！”

“好吧，我们就是要谋反，那又怎么样？！”

“反了你们这群异端！”

“焯！”

双方最终数言不合，直接开干。

这是一场持续了太一历上几百年的混乱。

在这场大混乱里，有人死了，有人哭，有人哭完就开始说敞开胸怀的心里话……

总之，各方异端信仰的信徒或斗争，或离开。

而异端信仰的信徒数量比一开始增加了数十倍不止。

而他们，几乎全部都是帝国的中层。

这一走，差不多等于给帝国脊髓抽了一针。

不过也正是在这段时期。

李一忽然有了不少惊喜的发现。

他发现，有一个星球，诞生了一帝王。

其对永生的渴求达到了极点。

在察觉到这世上仅有永生的生物后，便倾尽全力，花费大量资源，派遣良将前往星海之外，寻求永生之术。

归一帝国正处于混乱期，因此没有管这边远之地的小小星球，任其随意折腾。

李一旁观这名帝王从微末之中，到一统全球的全部过程。

他本不想注意。

但奈何，这名帝王与【秩序】太和洽了。

即便是李一，也情不自禁投下一瞥。

其以【秩序】一统全球，而后也察觉到了【秩序】的极限。

故也在归一帝国这段混乱期中，成为了“异端信仰者”的一员。

——他用着【秩序】的力量，却妄图追寻【不朽】。

即使是命途行者，在这方宇宙中，也不能长生。

察觉到这一点后，其便将所有希望与期待，都押在了启航的巨型星舰——仙舟之上。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一直等到自己的寿命彻底走到尽头，启航的仙舟也没有归来。

等仙舟试图归来时，时间已无情地冲刷掉了一切。

这颗星球，也在往后的帝国内战清算中泯灭于尘埃。

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也发生了几件小事。

垂垂老矣的帝王躺在自己的床上，即将走过人生最后几个小时的时候。

一个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你可知，你此举，是对【秩序】的背叛？”

“……你是帝国的人？”

老皇帝漠然地开口。

“我就是‘帝国’。”

“……！”

老皇帝闻言，微微睁大眼睛。

“你……”

“你会被清算的，包括整个星球上的人。”李一道，“即使是在外的九艘仙舟，亦不能幸免。”

“……”老皇帝闻言，沉默了一会。

他可太清楚“帝国”的强大了。

特别是在统一整个星球之后，他便更加清楚了。

而在这个时代，如此背叛一个这么强大的势力，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

“帝国清算我一人即可，何至于清算整个星球？”

“因为，比起逐一筛选生灵个体，直接抹杀一个星球要更快。你恐怕不知道吧，帝国将此称之为……高效。”

“……”老皇帝再次沉默了。

他这才陡然间反应过来，若是他的话，肯定也不会一个个去筛选，那些人是谋逆分子。

直接全杀了，肯定没错。

充其量也就是会多死几个无关的人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他一生杀敌何其之多？

如果将这种心态代入到帝国的话……

老皇帝瞬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太过用自己的思维，去代替帝国的考虑了！

对他来说，一整个星球的生灵，何其之多？

总不能全都一并波及吧？

但他忘了，对帝国来说，其目光看向的是浩大的星空！

其中的星球何其之多？

误杀一个星球的生灵，对帝国来说，恐怕就和老皇帝自己处置谋逆的时候，多误杀了几千人一样。

——这算个屁。

这巨大的失误，让已经打算躺平等死的老皇帝回光返照般坐起了身。

他盯着李一，看着面前这个与常人无异的男人，沉默几秒后问道：“仙师来此，所为何事？”

李一没有遮掩，直截了当地说：“给我一个保下你文明后裔的理由。倘若没有，我便离去，而后所有事情，我都不再插手干涉。”

或许是爱屋及乌吧，李一总觉得，这个统一星球的帝王，与“始皇”颇为相似。

以宇宙之大，相似的人何其之多，相似的文明何其之多？

但他依旧还是下来了。

要是往后的寰宇中，不再有“仙舟”。

得无趣很多吧？

老皇帝盯着李一看了几秒，没有询问李一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摸索着，从龙床的后面，取出了一块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动过的东西。

放在这么贴身的地方，却从未动过。

因为老皇帝觉得，这玩意已经失去了作用。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再取出来的一天。

他将这玩意递给了李一。

“此物为何？”李一接下后问道。

“此物，乃是虎符。”老皇帝倚靠在床榻上，神情恍惚地说，“当初，朕倾尽全部资源，打造九艘横渡星空的超巨型星舰，期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替朕寻来长生仙药。若是朕能够得到长生，便率领这九艘仙舟，征战星海——打下一块如帝国般，浩大的疆域。”

老皇帝的眼中带着丝丝神采。

仿佛依旧是那个挥斥方遒，统御一方的第一帝王。

只是，时间终究还是将其磨碎了。

感慨了一会后，老皇帝道；“虎符，乃是朕命人在星舰出发之前打造的，拥有九艘星舰最高指挥权限的信物。虎符分左右两半，左半符存放于九艘星舰之中，以实物与信息态双重保存。右半符普天之下，仅此一块。持有此符，可任意调动九艘星舰中的任何一艘，为你驱使！”

李一打量了一会这看似古朴的虎符。

一眼便发现，这玩意的外观虽然古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采用了最新科技打造的信息储存媒介。

其内部蕴含的信息量之大，令人咂舌。

“此物，可否让仙师保下朕文明之后裔？”老皇帝问道。

这玩意，可以算是他现在能够拿出来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当然——放在他自己手里，依旧不值钱。

鬼知道那九艘星舰何年何月归来。

他自己留在上面的后手，也得看见了才有用。

连星舰都没找不着，一切也就毫无价值。

李一收下了这半块虎符；“如此，仙舟可安然无恙。但你这星球如何，我不作保证。”

“……也好。有劳仙师了。”老皇帝躺了下去，长长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朕之国祚，何以永延……”

目送老皇帝寿命走到尽头后，李一转身离去。

这老皇帝做梦都想不到，仙舟不仅存续了，而且还存续了n多年，寿命比他脚下的星球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