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李十五猛地反问一句,“怎会找不到?”
对面,谷米子伸出一双枯瘦手掌,在自己脸上胡乱抓着,抓的肉屑横飞,鲜血横流。
他语气愈发抓狂:“就是找不到,找不到!”
“明明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偏偏我就是找不到他,每次皆与他擦肩而过,失之交臂!”
“好比上一刻,有人在城门口看到他找人算命,还挖了别人眼,然而等我赶过去时,他早已消失不见。”
“每次都是如此,就差这么一点,我就能找到他,弄死他。”
谷米子说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只是他下颚缺失,口中漏风,听着好似鬼哭狼嚎一般,刺耳至极。
他道:“那天杀的运气就这么好,好到没边了,甚至我纠结一众凡人,诸多同门师兄弟去堵他,都是无用,每次都是差他一步!”
“这算什么?你说这算什么?”
“老子念叨了这么久的血海深仇,明明仇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达,偏偏我就是找不到他,找不到啊!”
谷米子瘫软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般哭喊道:“我就这么堵了他十年,任何办法都想尽了,可就是没用!”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独眼中精光一闪:“我明白了,我早就该想通了,那天杀的背后一定有什么存在,一直在冥冥中帮他。”
李十五注视着眼前老者,却道:“有没有种可能,是种仙观呢?”
“不可能!”,谷米子起身,手指着李十五蔑笑道:“你和你师父一样,都是蠢货,区区一个小娃娃涂鸦而已,竟是被当成了宝,整日念在嘴边!”
“对了,乾元子何在?是不是死了?你快告诉我!”
见此,李十五长长叹了口气。
“不错,老东西在去年年初时命陨,只是他尚有一道残魂留存世间,不知流落到大爻何处!”
“且他的生辰八字是癸亥,乙卯……,我想以八字咒杀他残魂,却无一次成功过。”
一听这话,谷米子先是狂喜,接着狂怒:“什么,一缕残魂留下?”
“李十五,你果真是个废物,我观你对那老东西同样满心怨念,为何放他残魂离去?”
“还有便是,他因何而死?”
李十五低声道:“当时他寿元将尽,最后一刻善心大发,选择将一机缘让给了我,自己则从容赴死!”
对面,谷米子暴戾无比,既像一头嗜血野兽,又像一只来自阴间的索命厉鬼。
口中低吼:“老死,为什么是老死?”
“不过也好,他还有残魂留存,我有机会亲自报仇,定让他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李十五朝着倒地的田不怂望了一眼,其身上那种‘木偶感’愈重,至于气息,所剩寥寥无几了。
他道:“谷米子,你后来如何了?为何又化作田不怂身上一具木偶?”
谷米子口中骂咧不停:“当年我寻那天杀的不到,最终只能放弃,只是心中郁结难解,这修行也修不下去了。”
“所以啊,就整个大爻晃荡着。”
“只是没曾想途经绮罗城时,被那星官凌叠捉住,放在了一座戏台之上,演戏给一只只木偶看,我也因此得了一只戏虫!”
谷米子重重呼出口气:“这一幕幕,恍然如昨啊!”
接着道:“倒是你手中,不也有一只戏虫?”
李十五凝视掌心木偶印记一眼:“所以,真正的那名戏修是你,根本就不是田不怂!”
谷米子缺少下颚的脸,咧出一抹惊悚笑容:“呸,这小子就一彻头彻尾怂蛋,他是个锤子戏修,老子才是!”
“戏,戏,戏啊!”
他摇了摇头,忽地重重吐出句话:“先要戏己,方能戏人!”
“而这,便是戏修之独特修行法门!”
“大概二十年前,我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决定触发手上那只戏虫,踏入这一条与众不同之路。”
谷米子眉头一凝,又道:“没曾想,就在那一刹那,我竟然化作一具傀儡木偶,身上有着十六根悬丝!”
“而我的思维,也跟着开始固化,对一切浑然不知。”
“只是想成为真正的戏修,必须如此,先自身化作傀儡木偶,为他人所戏,再想尽一切办法,从被他人操纵的命运中挣脱出来,重新化人。”
“这一步,就是‘戏己’。”
李十五却道:“若是挣脱不出来呢?”
谷米子呵笑一声:“挣脱不出来就是死,彻底成为一具木偶,成为他人手中的一件法宝!”
“好比那田不怂,可以借我化作的木偶,施展悬丝控人之术,将人化作一只只提线傀儡。”
李十五听这番话,不由道:“原来一切,是这般缘由啊,难怪白曦劝我不要轻易尝试戏虫!”
“只是,既然你有戏虫,为何还要抢我的?”
谷米子瞟了地上田不怂一眼:“你问他咯!”
也是这一刹那,他独眼中泛着森冷光泽,同时夹杂着不屑与蔑视。
低头对着田不怂道:“小子,我已从木偶之中挣脱出来,现在该你彻底化作木偶,一命呜呼了!”
“只是回想起这二十年来,老子被你随意摆弄,且你做的一件件蠢事,心里那个气啊!”
“你说说,你想得到柳青禾这妞儿还不简单?施法以悬丝将她制住,一切不就水到渠成,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谷米子说罢,回头盯着柳青禾,狞声一笑:“田不怂,你不是时常自诩为养花人吗?”
“那么这一朵棠城金花,老子来替你养,只是你猜猜,老子究竟是怎么个养法?”
话音一落,就是一步跨越而至,将断了臂的柳青禾抓入手中。
李十五见此,将花旦刀一寸寸扣出,寒声道:“在我面前抓人?”
然而屹立空中的纵火教大长老,仅是挥袖之间,李十五不得再向前一步。
对方道:“谷米子早已入我纵火教,今日他功德圆满,成功迈入戏修大门,因此特意来接他入教!”
“小子,你敢生事?”
见这架势,谷米子笑得愈发猖狂:“李十五,你可别急,待老子修为稳固之后,定会来寻你的,毕竟你是乾元子徒弟,这师父欠下的孽债,徒弟偿还也是一样!”
下一瞬,大长老与谷米子好似团雾消散,连带着柳青禾也是被抓了去,地上仅剩一只断手,一条断臂!
李十五见此,满眼杀意流淌!
“纵火教,果真当诛!”
只是不远处,田不怂早已泪流满面,仅剩一口气息尚存。
口中不断低喃:“青禾,青禾,之前喜妖时,我想站出来的,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