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隆盛帝心中的白月光(七)(1 / 1)

那场宫变没人知道他的震惊与悲伤一点儿不比父皇少。太子哥哥,那是他在皇宫中唯一的温暖之源,那个是他最敬重的人不知所踪。几天之后,她生产时一尸两命的消息又传了来,他的悲伤简直逆流成河。

他以为他放下了,他以为他是后悔的,但得知她已不在了,方知对她早已相思入骨。他只想她活着,哪怕此生再不能说一句话,只要她活着就够了,但她也不在了。他的悲伤让最亲近的妻看出来了,他只说太子二哥“没”了让他伤心,好在妻一直知道太子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宫变之后皇后先病倒了,父皇身子也不大好,他借着照顾父皇母后以及操办皇祖母的丧事没日没夜地忙,来冲淡心中的悲伤,直到形销骨立。父皇也看在眼里,最终选定了他。

其实此前,他真的从来没有做太子的想法。不像大哥三哥四哥,他太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想能帮着对他好的太子二哥办事就足够了。可是当父皇说六弟脸上的伤不适合那个位置了,六弟也不想要那个位置,只想去打倭寇给太子哥哥报仇。父皇只说六弟太任性也不适合,那就只有他了。

是啊,六弟很任性,他是中宫嫡子,他有权任性。而自己现在最敬重和最爱的人都没有了,那个至尊之位可能是他可以抓到手中的唯一了吧。而且他有的选吗?面对父皇时,那种从小就给自己的压迫感让他没有选择,他听话地点了头。他没的选,他如果有的选,或者说他敢选,当初面对皇后娘娘时,他怎会不开口要她?如果早知道她跟了太子二哥是这样的下场,他当时无论如何也要选择她啊。

世上没有先知,更没有如果,只有对太子二哥的愧悔与对她的思念将长长久久地陪伴着他,陪了他二十年!

拿出那只绣着“杂草”的荷包,摸着已经有些毛边了的布料,隆盛帝那波澜不惊的双眼中泪意渐浓,曾经的疑惑又浮上脑海。

当年随父皇御驾亲征返回后,才得知他的王妃怀孕已经三个月了,在宫变发生后的一大堆噩耗中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宫里宫外的人都这样认为,也正是因为这个父皇也才放心地将太子之位交给他,否则一直没有子嗣,父皇怕是宁肯要六弟做太子也不会放心地选他吧。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他有孩子了,而是莫名地再次想到了她和她的孩子,那个孩子会不会也是他的?可是她们都死了,他在宫中看到了她和孩子的棺。

后来父皇退位了,总是要去那些老臣家里转转,起初他也只以为是习惯了往外跑的父皇耐不住宫中的寂寞,但暗卫报上来的消息中“每次必去林侍郎家、必见林侍郎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仅仅是巧合,还是?

那孩子儿时他也见过,相貌上并看不出与太子二哥或是肖才人有相似之处,但从林家对孩子的态度来看,绝看不出这是皇家的孩子。他也假装无意地问过父皇,父皇只说与林侍郎在一起能谈谈太子二哥的往事,至于给那孩子常送些补药也不过是因为他与太子二哥那孩子前后脚出生罢了。

他没再多问也没再多关注,他的手要是伸的太长,以父皇的能力怕是要对他不满了——很多年过去了,父皇的龙威依旧。

那年殿试,他看到了那孩子,陌上人如玉,文章也做得好,只是看上去身子柔弱了些,倒也对得上父皇说的身子弱,常送药过去。只是看不出太子二哥的影子,与她也不是很像,反而儒雅温和的气质更像林侍郎。他松了口气,却有些失望。此次那孩子回京他召见了他,吩咐修书一事。他让那孩子抬起头来,那孩子直视他,不仅毫无刚入朝的仕子见他时的紧张感,相反眼中洞明世事的锐利,浑身上下散发出来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圣人气息,都让他大吃一惊: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他绝不会是太子二哥的孩子,甚至他隐隐感觉到这世间无人可以做他的爹?

这更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他让暗卫恢复了对他的监视,便收到了不断传来的这些消息。

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隆盛帝不想违背太上皇的心意对那孩子做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太上皇吧,也算过一下明路。

宁寿宫。

“父皇,林如海现在做的事您知道吗?”建武帝本想打个马虎眼,又一想到小五既然敢来问他,必是也知道海儿做的那些事了,便看着隆盛帝道:“知道一些,怎么了?”

隆盛帝没想到他爹回答的这样痛快,只好接着问道:“他做的那些事可不该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做的,父皇可知他到底想做什么?”

建武帝有些不屑地道:“翰林学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明文规定吗?他做的那些事朕都同意的了,不行吗?”

又是如此!每逢朝中有大事不决,一些老臣找到他爹,他爹把他叫来,直接就说自己的意见,末了都会加一句:“小五,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行吗?”

如果是其他的事,那他就不会再问什么了,只能说行。但这一次不行,这一次他心中的预感逼得自己一定要把话问清楚:“父皇,先不说行不行,只说您为什么同意他这样做?或者说,他到底是谁?”

没有退却,隆盛帝头一次直视着建武帝的双眼,毫不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

建武帝有些愣神,随即眯起了眼,这是哪里来的底气?还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