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为戏子折节下交(1 / 1)

伶人闻言,喉结滚动,这次却直视她眼睛,“这里可是齐王府!”

“正因是贵客。”温宁突然用鞋尖勾起他腰间玉带,绸缎撕裂声里露出半截雪白中衣,“主人家才该好生款待,否则传出去,你岂不是害了你主子得了一个怠慢客人的名声。”

伶人突然抓住她脚踝,却在触到肌肤时触电般松开,“你究竟要做什么?”

“站这儿。”温宁懒懒指向地砖某处,待他站定,忽又轻笑:“弯腰。”

伶人满腹狐疑,却不敢违逆这位贵人的古怪要求,只得僵着身子任她摆布。

温宁忽然起身,素手拂过他臂弯。她将他的手臂弯折成一个古怪的弧度,又扳过他的下颌,令他面朝雕花槅扇。

“战姑娘,您这是……?”伶人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且不说他此刻的动作有多怪异,单说他一个伶人,不来唱曲却做这个,就让人琢磨不透她背后的用意。

温宁却不答,只退后坐回到榻上端详,直到窗外传来极轻的声响,她眼底才浮起一丝餍足,吹灭烛火,“我睡觉时,最听不得杂音。”

伶人刚要开口,忽觉脖颈一凉。

原来温宁方才摆弄他时,竟将一柄银簪横在了他喉间。此刻簪头小坠随着他的呼吸轻晃,正抵在他命脉上打拍子。

他余光瞥见翻身上床和衣而眠的身影,咬紧了牙齿后槽。

齐王听闻属下来报此事,“啪!”的一下将青玉笔架砸在朱漆柱上,立时迸得粉碎。“她竟喜欢这种人?”

齐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案上那封密信早被揉作一团,忽地抬脚踹翻整张紫檀书案,砚台轰然砸在公公脚边,墨汁溅满他靛青袍角。

公公伏在地上的身形又矮了三分,额头紧贴织金地毯的缠枝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牵连。

“不对!墨她若好这一口,那墨云稷岂不就成了京都城一大笑话?来人!”齐王掐腰站在阶上,唇角牵起一抹冷笑,敢在他府中,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他倒要看看,温宁到底是装出来的浪荡还是她骨子里就是。

立时进来两名带刀金甲护卫走进来,“再挑两个泠梅园的戏子,给本王送去清晖园,本王定要好好彰显一下待客之道。”

侍卫抱拳应诺,盔缨随动作轻晃,在殿柱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公公偷眼瞥见齐王映在屏风上的剪影,只觉得袖中的荷包兀的烫手。

温宁将要睡着,便听见门外有人靠近,“战姑娘可睡下了?齐王又叫奴才给您送来了两名乐工,可方便将人送进去?”

房间很黑,伶人只听见翻身时触碰被褥发出的窸窣声响,随即感到绣鞋破空时带起一缕香风,顺着颈间滑过。

温宁用的巧劲,绣鞋凌空旋了半圈,撞飞伶人喉间金簪,那簪子被打落时并未划伤他的肌肤。

“啊!”伶人后知后觉惊叫出声,常年练唱,他的嗓音本就比一般男子娇嗲了许多,落在公公耳中,听起来比教坊司新来的扬州瘦马还酥。

不禁想起暗卫绘声绘色的描述,公公藏蓝袍子下不完整的躯体猛地一颤,脸上腾起异样的色泽。

“找死啊……”公公慌忙用拂尘遮住脸转身,却踩到自己曳地的袍角,险些绊倒。

伶人此时并不知晓厄运即将降临,听见窗外脚步声渐远,他莫名的想不通公公怎么就走了?

不是说又送来了两位乐工吗?人为何还不进来?

温宁将脸埋进锦被中,肩头轻颤,溢出几声低笑。

次日晨露未曦时,温宁已整装,带着伶人去给齐王请安。

承安阁的房门吱呀开启时,只见齐王正支着额角坐在案前。烛台上残蜡凝成狰狞的泪痕,显然彻夜未熄。

他抬眼望去,阶下那双十指相扣的手刺得瞳孔骤缩。

温宁似无所觉,反而侧首对身旁伶人莞尔一笑。那眼波流转间的情意,就像怀春的少女初次与心仪的儿郎度过难忘的春宵。

待得松开交握的指尖,温宁躬身行礼的弧度却比往日更深,“多谢齐王殿下盛情款待,只是战宁已叨扰多日,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知殿下可有何差遣,下官定尽心尽力。”

好一个尽心尽力!

齐王眸色黯淡,透着冷森森的寒意。她并非是不懂“以卿常伴”的暗示,也不是不懂风月,只是不屑与他而已。

如今她为了一个伶人甘愿折腰,他怎么没发现,自己选出来的“传信工具”居然还有这番本事?

“战姑娘客气了。”齐王面上轻笑,话音里却已是醋意,“本王竟不知,一个戏子也值得你折节下交?”

戏子?

温宁微微垂首,将唇角的讥笑掩在阴影下。

伶人身体微微一颤,他竟没想到自己一颗忠心,不惜背叛家族来到他身边,却在齐王眼中只是一名低贱的戏子?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温宁渐渐敛了笑意,心念道:利用人性的嫉妒与失衡心理制造裂痕,往往比武力更有效。

齐王势力强大,伶人自然不敢抗衡,但是背地里耍些阴招,更叫人防不胜防。

此前,墨云稷便怀疑他们寻找的图纸或许就在齐王手里,但是齐王府戒备森严,苍蝇都难飞进一只,更莫说是盗取,在这府中她就是多走了一步,就有八百只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她。

但是,齐王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是这王府的主子,谁会管他。

第一步,离间计已奏效。

第二步,她要撒下饵料。

温宁转身望了伶人一眼,明媚一笑道:“公子他……待我很好。”

伶人神情一怔,慌忙望向齐王,在确定齐王目光里的愤怒和失望的神色时,他不安的摇着头。

温宁笑意更深,朝他身后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伶人不禁轻“嗯”一声,这场面俨然小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齐王气得七窍生烟,指节捏得青白。

但转而一想,温宁既为了这伶人自动倒戈于他,这不正是他以前想要的结果吗?

如今她主动提出,他又何苦独生闷气,他压住心中的怒意,道:“本王眼下确有一件事,需要看看战姑娘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