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迁在睡梦中被叫醒。
叫醒他的不是旁人,只是户部一个小主事,名叫郑开化。
因为前半夜刚在小妾肚皮上翻腾,王迁困到不行。
若非下人强调“郑大人说他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他决计是不会起床的。
他带着怒火穿好衣服赶到会客厅,结果看到一众神色萎靡的户部官员跪在地上!
王迁心底一紧,沉声道:“怎么了,你们?”
“大人!”郑开化抬头拱手道,“不好了,大人!”
“怎么回事?
是……彩注票据退钱的事?”
“是!”郑开化并未阻拦,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王迁一下子懵了,脑袋里快速消化这些信息,而后艰难看向郑开化,“你是说……不到一万的彩注票据里,出了三千多的假票?”
“是。”
“三千多的假票啊,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看得出来的?”
“大人,背后之人早有预谋,使用的纸张、字迹都是找专人模仿的,便连上面的公印也是找专人刻的!”
说着,郑开化将取出一本底根册子,又递给王迁两摞票据,“大人若不信,可亲自勘验,这两摞的的票据,究竟有何区别?”
王迁一把夺过存根跟票据,仔细看了看,脸色难看地道:“对方做得的确可以以假乱真,可底根在你们手里,若你们不图省事,核对了底根,如何会出这种事!”
郑开化没有否认,只拱手道:“大人,我等过失,无可否认。
可当务之急是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若不然,则我大魏必将陷入乱局!”
一句话让王迁如坠冰窟!
大梁的彩注铺子只是其一,大梁周围的县城也有铺子!
这样的彩注铺子大魏有上百间!
户部官员有限,能派往各地的官员有限。
有些地方甚至只能是发一纸公函要他们照章办事即可。
不难想象,在一些偏远的城、县,因为当地官差警惕不够,更容易犯下这个错误!
而他也将面临两难的境地。
继续下去,哪怕是严格核对,账目也已经对不上了。
势必要有大批拿着真票据的百姓不干了。
除非,他能想办法弄到足够多的银子,将这窟窿给填上。
若不继续退钱,暗中之人肯定会趁机制造混乱。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祈祷其他各地的彩注退钱没有出现这种纰漏。
虽然他在心底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呢?
王迁在会客厅内来回踱步,丝毫没去管跪在地上的下属。
他思忖着有无别的法子解决这个麻烦:现在就进宫去找陛下,请其降旨,派士族维稳?
然而不等他想出对策,天已蒙蒙亮。
正待他咬牙准备进宫向魏皇坦白时,下人又急匆匆来报:“老爷,老爷,东来县县令求见!”
“东来县令?”王迁心底一沉。
东来先位于大梁以东,距离大梁县约莫五六十里。
看这情况,是连夜赶来,城门刚打开就来找他了。
而且是有要紧的急事!
“让他进来!”王迁心生烦躁,挥手冲郑开化等人道,“起来,退到一边!”
“谢,谢大人!”郑开化声音疲惫,哆嗦着起身。
其余几人也颤颤巍巍起身。
一天一夜的辛劳,让这帮当惯了官老爷的人疲惫到了极点。
再加上跪在梆硬的地上时间太长,他们一个个都两腿酥麻。
甚至还有几个人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没听到王迁这句话一般。
“嗯?”王迁皱眉,“怎么回事!”
已经起身的几人察觉到不妙,赶忙伸手去提醒同僚,不想却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这……”伸手的官员身子一颤,下意识看向王迁。
后者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怒不可遏抬脚将其踹倒,“滚,让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滚!”
昏睡中被踹醒的官员睁开眼后茫然且惊恐地看着周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东来县令胡冲随下人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滚”之后,没来由一个哆嗦,征询看向下人。
他还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惹着这位户部尚书了?
难不成是他已经知道了东来县发生的事了?
下人赶忙出声:“老爷,东来县令胡大人到了!”
“进来!”
胡冲满心疑惑,诚惶诚恐走了进去。
他刚要拱手行礼,猛然发现一屋子的人,顿时愣住了。
都说魏都的官员勤政,上朝什么的都要起得早,结果都起得这般早吗?
不等他想明白,王迁已经看向他,“胡县令,你如此急匆匆地要见本官,可是有什么要事?”
“东来县令胡冲,见过王大人!”胡冲赶忙行礼,“下官连夜赶来,正是为了彩注退钱之事!”
“彩注……”王迁头皮发麻,压住火气,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彩注退钱进展得如何了?”
“请大人赶快奏明陛下,将彩注退钱一事暂缓!”
“暂缓?”王迁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化作飞灰,声音都跟着出现轻微颤抖。
胡冲没有察觉到一样,赶忙拱手说明,“下官不敢欺瞒王大人,彩注凭票退钱就是一个陷阱,东来……东来县已经出了大纰漏!”
“轰!”王迁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胡冲吃了一惊,“王大人!”
王迁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说!”
胡冲满心疑惑,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与郑开化所说的情况并无二致。
甚至东来县遇到的假票据更多,七千多的票据里就有三千多的假票!
真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单张票据没有超过一百文的,都是几文、十几文到几十文……
总的说来,暗中造假之人很“细心”,注意到大梁跟县城的区别,连这层都想到了!
王迁听胡冲说完,并未回答,而是重新看向郑开化几人,声音里满是冷漠跟无奈,“情况你们都听到了?”
胡冲疑惑不解,嗯?
“看来不止大梁如此,周围的东来……”
门外忽然又传来下人的声音,“老爷,福临县县令吕大人求见!”
胡冲目光一凛,又看了一眼满屋子战栗不已的众人,恍然明白了什么。
随后他脸色瞬间煞白,内心惊恐不已。
他怎么能闯这么大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