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萧绰沉声开口,“朕召二等前来是商议如何妥善处理跟韩国、楚国之间关系的,不是要你们商议打还是不打的!”
许良摇头道:“陛下,韩、楚两国分明是胁迫我大乾,若我大乾今日应了他们,明日魏国、齐国,赵国便会如法炮制,变本加厉!”
李源等人纷纷附和:“是啊,陛下,此风不可长!”
甪里言则附和张居中的话:“五国联盟啊,五国联盟!”
张居中更是愁眉苦脸,“不可力敌,不可力敌!”
许定山跟着啐了一口,“贪生怕死!”
萧绰“无可奈何”,拍了拍龙椅扶手,“够了!”
众人纷纷噤声。
她这才看向韩、楚两位使者,“两位且先回去,容朕再行考虑!”
韩使跟楚使有心反驳,却不敢当着大乾这么多人的面开口,只得拱手称是。
二人离去之后,萧绰又留下许良、上官婉儿等人商议一番,旋即派上官婉儿出面,跟谢照一起暗暗前往两国使臣所在驿馆。
到了地方,上官婉儿语重心长传达了萧绰的“难处”:想割城,但要考虑朝中大臣态度。但她会想办法说服朝臣,避免跟两国正面冲突。
二人得到上官婉儿答复,虽努力克制,但嘴角还是没能压住。
上官婉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转身离开。
不出所料,在她离开不久,驿馆处分别有人离去。
一个往南,一个往东。
沿途官道上也很快传回消息,确定两国使者在往国内传回消息。
萧绰得知消息后,命上官婉儿通知许良,可以接下来的行动了。
为了许良行动方便,萧绰特意赐给他一面金牌,方便随时调动所需之人。
便连上官婉儿,也在其调动范围之内!
可以说,萧绰是将整个大乾的未来都交到了许良的手上!
……
御书房内。
萧绰看着许良伏在案上写着一个个条目。
其一:王景。
其二,彩注计。
其三,青苗法。
其四……
待其写完,萧绰忍不住问道:“朕听婉儿说王景似有反悔之意,主动拆穿彩注计的谋划,想来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许爱卿觉得王景跟彩注计还可利用?”
“可以?”
“为何?”
“彩注计只要他们造了假,就是留了证据。”
“证据?”
许良呵呵一笑,没做解释。
此前他曾尝试让虞夏、陶红去打造镇国公府、上官婉儿手中情报线之外的第三情报线。
后来发现不管是投入的精力还是金钱,亦或者是所获的信息,都无法跟二者相比。
于是他转而让两人重点“关照”魏国。
按照他原本所想,大乾一统天下需要面对的最直接的敌人就是魏国。
加上有魏行操控的情报网,可以说只要他想,能在短时间内将魏国渗透成筛子!
如魏国丞相孙泰,就有把柄落在魏行手中!
以魏行如今的情况,便等若许良抓住了孙泰把柄。
通过孙泰,他也知道了王景如今就在河西!
既然魏国牵头,想要五国攻乾,正是他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的时候!
至于青苗法,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推一把,揭露“真相”便可!
……
河东,榆关。
王景奉旨抵达之后问明左起情况,一番安抚之后将其暂拘在城中。
他一面写奏章送往大梁,言明原委,一面派人据关死守。
同时,不忘派出谍子往平阳等方向打探消息。
他甚至还让谍子混进往来客商之间,探听虚实。
魏武卒中以袁烈为首的部将对王景的做法颇为不满,认为是他夺了左起的镇西守将之职。
只是左起一再暗中约束,这才让他们没有异动。
他们除了每日巡城操练,便没有别的事可做。
这一日,夜幕降临,袁烈带兵往来巡视城头。
寂静之中只听“嗖”的一声箭响,便见到一支缠着密信的箭矢落在地上。
城外传来一阵人叫马嘶的嘈杂声。
“抓住他!”
“搜他身上的东西!”
“……”
“闭嘴!”
袁烈目不明所以,赶忙命人捡起箭,迎着火把看了,只见箭矢上绑着一块破布,破布上是以血迹写的字:“大乾已知五国伐乾之事,王景为内应,不日将袭榆关!”
袁烈目心底狐疑不定,往关外看去。
顺着月光,只隐隐预约看到人马影子攒动,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凄厉的哀嚎。
不等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那些人怒骂着、呼喊着离开了。
袁烈环视周围,发现都是心腹之人,沉声道:“今晚之事暂时保密,谁也不许透露!”
“是!”
“何定芳,郑丛,你们俩带人继续巡视,不要让旁人看出异样,我去找将军!”
“是!”
袁烈收起箭矢急匆匆下了城墙,于黑暗中赶到左起所在的将军府。
犹在挑灯看书的左起得知袁烈到来,眉头紧锁,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赶出来见他。
“将军,出事了!”袁烈直奔主题,将箭矢上的血字布条递了过来。
左起看了之后眉头紧锁,“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城外有人放箭所射……”袁烈将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幕说了一遍。
左起陷入沉思。
袁烈焦躁不已,“将军,五国伐乾之事既已泄露,说明我大魏朝中早有大乾内应。
大乾想要趁五国大军还未集结之际,先对我魏国动手,此为……冲针夺先机!”
左起沉声道:“住口,仅凭这一块破布条,你怎能如此断定王将军背叛大魏?
其中恐怕有诈!”
“将军……”袁烈欲言又止。
他想起了先前就是轻信了从大乾送来的密信,才导致蒲阳、南曲被袭。
如今这布条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法确定,就更值得怀疑了。
可若此事是真的,他们还在犹犹豫豫,榆关若再失守,魏国以东之地就等于把肚皮暴露在了大乾军面前!
尤其是王景此番前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亲卫跟一万魏军的。
若王景真是大乾内应……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眼见左起还在犹豫,袁烈忍不住道:“将军,您就没想过,蒲阳、南曲的失守究竟是我们轻信密信的错,还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左起得此提醒,猛然想起此前河西之战后,大乾曾派兵在蒲阳、南曲一带城外大营出没,离他们不到五里地!
因为当时魏婴带着人还在大乾和谈,此事便被压下。
可当时一众部将就有了怀疑:有人泄露了两城的布防!
而他们作为败军之将,也无法自证清白,便只能顺着上头的意将此事按下。
如今再看,王景泄密的可能性极大!
左起沉吟道:“你去请王将军,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
袁烈皱眉,“这么晚了,他会来吗?”
左起想了想,将布条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他!”
“将军!”袁烈急了,“你这不是让他有所准备吗?”
“无妨,榆关这里是咱们的魏武卒多,王景不敢乱来。”
“可是……”
“他是个聪明人,见到这布条就会来。”
袁烈将信将疑,快步离去,直奔王景府上。
他也没有废话,三言两语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同时抬头盯着王景看。
王景捏着布条,皱眉不已。
他知道,这布条已经让左起有了疑虑。
关键是左起还让人把布条送来,分明又是一种信任。
但他心底却不确定,左起这是故布疑阵,还是要跟他坦诚以待。
思索良久,他穿戴整齐,带着护卫去见左起。
二人于府门口相见。
二人身旁的亲卫一个个都是手按在刀柄上。
左起拱手道:“王将军,事发突然,不由左某不慎重。”
王景点头,“换了我一样如此。”
“那将军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这……王某难以自证清白,这样如何,将军与我各上一道奏章,禀明陛下……”
王景还未说完便被左起打断,“王将军,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大乾可能出现的袭城!”
“那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要么,将军现在率一万将士离开榆关,退到关东五十里,然后你我各写奏章呈递陛下,由他定夺。
要么,将军带军驻扎在城外,与城内守军共同抵御大乾进军!”
王景闻言,咬牙切齿,“左将军,如今我才是镇守榆关的主将,你无权让我出城,更无权让我离开榆关!”
左起摇头,“王将军,多说无益,布条上的字或是假的,但左某不能赌!
左某已经丢了蒲阳、南曲二城,若再丢榆关,将无颜面对陛下!”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再者,大乾此前在和谈期间曾派游标出现在二城附近。
左某可对天发誓,从未泄露过两地布防之事。
但王将军……”
他死死盯着王景的眼睛。
王景怒目回视,一字一顿说:“左将军可保证自己没泄露,难道也能保证属下之中没人泄露吗?”
左起伸手按向腰中刀柄,“王将军,事关榆关隘口,左某不敢铤而走险,更没时间跟你在此啰嗦,你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王景目光一凝,也握住刀柄,冷冷道:“老夫刀也未尝不利!”
二人身边将士闻言,纷纷抽刀出鞘,向前逼进。
恰在此时,自王景身后匆匆跑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王景不由皱眉,提刀看向那人,“当真?”
那人旋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王景。
王景皱眉看了一眼左起,将手从刀柄上收回,接过信,就着火光看了起来。
没看几眼,他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抽刀怒视左起:“好你个左起,自己跟大乾媾和,背叛大魏,如今竟敢诬告我!”
左起:???
袁烈:???
王景一手提刀,一手拿信,高声念了出来:“左兄,蒲阳、南曲之功已经记下……你我兄弟本该相聚于大梁,但事情有变,大乾现在需要占领榆关……
不过榆关一破,你我兄弟可提前把酒言欢,亦是幸事……”
还未念完,王景怒吼,“左起啊左起,我说你怎敢以带罪之身强行逼迫老夫离开榆关,原来是贼喊捉贼!
我说蒲阳、南曲好好的两座城,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一个百战之将,怎么会因为一封信说袭城就袭城了!
还有此前河西之战,也是因为魏行一番言语,带来了浦津的布防图……
河西之战开始时那么顺利,浦津渡口,浦津城皆唾手可得。
结果呢?
你说是帮刘怀忠演戏,害得我大魏将士死伤惨重!
这布条,只怕也是你栽赃陷害的吧?”
左起瞬间麻了。
我,通敌卖国?
不止是他,便连他身边的袁烈等将领也下意识警惕地看向左起。
事实上,自河西之战大败到现在,他们心底都憋着一股气,不明白明明袭取浦津那么顺利,为何左起非要带着他们在韩原、浦津、东城来回跑。
他们也不太明白,在蒲阳、南曲二城失守之后,左起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把城池夺回来,而是以保存实力的理由率军直奔榆关。
仔细想想的话,其中似有隐情啊!
还有一点,在此之前,王景将军一直是作为镇西将军在榆关镇守,是可以钳制左起的。
这种事换作他们,应该也会不爽吧!
想到这里,袁烈动摇了。
莫非,真是左起通敌?
连袁烈都动摇了,其他将士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接连吃败仗、丢城,他们就够窝火的,如今又爆出左起跟那个不男不女,说话翘着兰花指的老变态有什么“兄弟之情”,他们如何不动摇?
一个将士甚至忍不住怒吼:“你们到底谁是魏国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