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京兆尹是在府衙后面的庭院里接待的墨齐岚，这也就是说这次见面属于私人交情，不是为了案情询问口供。

“尹大人。”墨齐岚抱拳回了他的礼。

“知道国公事务繁忙，所以下官就有话直说了，”京兆尹是今天一早接到的报案，还是一桩几乎灭门的惨案，凶手十分残忍，杀人后居然还焚尸，可见是有深仇大恨的，他从早上头秃到现在了，根本就没有寒暄的心思。

“尹大人请说。”墨齐岚端起茶杯，垂下眼帘喝了口茶。

“今早在京郊发现了一辆几乎焚烧殆尽的马车，上面还有若干具已经分不清面目的尸体，下官从残留的马车残骸上找到了国公府的标记，所以下官想问一下，国公的家人如今安在？”

墨齐岚端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洒了一些出来，在他天青色的袍子上十分显眼。

他放下茶盏，抬眼看着京兆尹，如实回答道：“昨天内人带着子辰和兰芝去了庄子上游玩，随同前去的还有伺候的下人。”

京兆尹听到这里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全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定国公偏宠继夫人以及继夫人所生的一双儿女，对原配生的儿子嗤之以鼻，并且多次试图改立世子，现在可倒好，继夫人和儿子女儿都被一锅端了。

“不知国公爷对此事可有想法？”

“尹大人可否让本国公看一看那辆马车，不是说上面的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吗？如何能够确定死的就是内人和犬子以及小女呢？”

京兆尹了然地点点头，他就说老婆孩子都没了怎么这人还这么淡定，原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被带回来的马车残骸以及上面的尸体看起来有些惨烈，还请国公爷做好心理准备。”京兆尹好心好意地建议。

“多谢尹大人提醒。”墨齐岚拱了拱手。

“如此请国公爷跟下官来吧！”京兆尹暗自叹了口气后带着他去了府衙专门开辟出来供仵作工作的小院子，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就停在院子的正中间，还能闻到空气里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

墨齐岚先是一愣，随后几步走到马车残骸跟前，只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踉跄着跑到一旁的大树下哇哇吐了起来，实在是视觉冲击太厉害了，他根本就忍不住。

“国公爷还好吧！”京兆尹走过去帮他拍了拍背问道。

墨齐岚微微点了点头，他从昨天到现在本来就没吃东西，这会儿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翻腾让他的喉咙止不住地痉挛，一直在干呕。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但京兆尹还是开口说道：“国公爷已经看过了，是否能够确认马车上的就是尊夫人和公子小姐？”

墨齐岚：“······”

他能说刚刚一眼就把他吓住了，根本就什么都没看清吗？

“国公爷也可以让熟悉的下人过来一同辨认，以免有所缺漏。”京兆尹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儿，才想出这么个自认为是给墨齐岚解了围的法子。

“不必了，本国公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我再去看看吧！”墨齐岚阻止了他的好意，这样的事情他还是得亲自确认比较好，就当他是被齐氏的背叛吓到了吧，他现在觉得府里的下人也都不是那么可靠。

“既如此，那······好吧！”京兆尹也不再劝，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打击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定国公想要亲自确认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墨齐岚定了定神再次迈步走向马车残骸，开始认真观察每一具烧焦的尸体，可那些人纵火的时候是直接把桐油淋在了尸体上才点火的，除非他长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否则想要看出尸体的身份简直难如登天。

“如何？”见他看了半天后眉头越皱越紧，京兆尹开口问道。

墨齐岚直起身子摇了摇头，“烧毁得太厉害了，本国公看不出来。”

京兆尹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点点头指着马车残骸上的一处说：“国公爷请看，这里可是国公府的标记？”

墨齐岚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像是车厢边角的地方有一个椭圆形的凸起，上面刻了一个篆体的“定”字，确实是国公府的标记，于是点头道：“没错，正是我定国公府的标记。”

“经过仵作清点，这上面的尸体一共是二十三具，可跟尊夫人跟公子小姐带去的人数相符？”京兆尹又问。

墨齐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天看到的那些人，瞳孔骤然一缩，齐氏还有墨子辰、墨兰芝和那几房下人加起来应该是二十四人，这里的尸体却只有二十三具！

“这······”他有些犹豫该不该说，毕竟在他心里墨子渊是排在第一位的凶手，他怕少了的那个是被他捉去私下处置了。

京兆尹眉毛一挑，这还有必要犹豫吗？难道说这里面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本国公仔细想了想，昨日好像离府的人一共应该有二十四个。”想了半天后墨齐岚还是决定说实话，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不是墨子渊做的皆大欢喜，要是真的证实了是他做的，那他就站出来说是自己指使的好了，他对这个孩子已经亏欠良多，就权当是给他的补偿了。

“国公的意思是······人少了一个？”

墨齐岚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少了一个，只是尸体已经难以辨认，本国公分辨不出究竟少的是谁。”

京兆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拱手施礼道：“无论如何，还要多谢国公爷对下官的配······合······”

说到一半，京兆尹突然站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墨齐岚。

他就说刚刚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现在想明白了，是定国公的态度，他实在是太过淡定了，仿佛那一车的死人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一样，这可跟传说中他对继室和继室生的子女宠爱有加完全不同。

“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被他炯炯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墨齐岚搓了搓胳膊对他说道。

“既如此下官也不绕弯子了，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国公爷。”

“尹大人请说。”

“国公爷跟尊夫人的感情如何？”

这句话一问出口，墨齐岚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漆黑，感情如何？自然是你死我活了！

他猛吸了一口大气，刚想说话，就听门口有人来报，“大人，陛下派人来宣召定国公入宫，人就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