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糟了。」陶晚晴低喃,眼见巨魈抡起狼牙棒。
纵知她不会真死,纵晓此行凶险,林昭然仍肝胆俱裂——岂能眼睁睁看她因自己算计而命丧于此?
他急探巨魈心神,发觉那层薄雾已散——陶晚晴的炎龙卷虽未将其焚灭,却烧毁了心术防御的禁制。
他不作精巧攻袭,只将杂乱心念如潮水般灌入。
巨魈陡然痉挛,兵刃坠地。
林昭然即刻掷出两枚爆裂石方:「陶师姐退后!」
陶晚晴如梦初醒,疾退数丈。
林昭然见她脱险,立时引爆石方,轰然巨响中,巨魈血肉横飞。
岂料这孽畜竟仍未毙命,虽跪地抱腿哀嚎,伤口却已开始愈合。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未及细想,咕噜二人已祭出两道冰魄寒光,正中巨魈胸膛,顷刻将其冻作冰雕。
「这回死透了?」他问。
「管他呢,」陶晚晴咬牙道,「趁还没引来更多,快走。」
林昭然深呼一口气,点头应和。
甫一迈步,却牵动腿上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虽能行走,这伤势怕是要折磨他好些时日。
『老蜘蛛,你这算计最好值得。』他暗骂道。
『事成了?』统领传讯道。
林昭然攥紧手中石盘:
『不是刚说过?万幸无人殒命,却也险象环生。这番死里逃生反倒遂了你的意——陶晚晴现已怒不可遏,誓要将那伙人绳之以法。』
他指节发白道,『若那队人马是你刻意安排,休怪我翻脸无情。』
『放心,与我无关。』统领信誓旦旦。
『但愿。』他叹道。许是多疑,但近来她行事愈发诡秘,难保不会出此下策。『你那边如何?』
『已告知张明远,织网者知晓时光轮回一事。』
林昭然摩挲石盘,默然沉思。
大局已定——张明远终知自己并非孤身历劫。
虽说那统领假称己身为轮回者,未提及他名姓,但真相大白不过迟早之事。
既知另有轮回者存在,再想瞒过那少年两三回循环,怕是难了。
何况若此计功成,。』
『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他问。
『以防万一。』统领道,『雄蛛体型远逊雌蛛,且胆小如鼠。惧火畏响与寻常走兽无异,多数追踪术法亦难将其与雌蛛视为同类。』
她顿了顿,『织网者聚落遭劫时,常有雄蛛幸存。将讯息藏于其心神,不失为遗计良策。』
林昭然蹙眉。
统领既知伏击或败,为何偏要这般拐弯抹角?
『何不直言相告?』
『多半虚惊一场。』她道,『你已忧思过甚。不过未雨绸缪罢了。「新儿」下回见你时,自会授你密钥。』
不待他追问,统领已切断传讯。
「幼稚。」他将石盘掷于榻上,喃喃自语。
虽恼她此刻故弄玄虚,但念其素来鼎力相助,终是按下疑窦——或许她确有苦衷。
不过此番轮回过后,也该早作绸缪。
以防万一。
-
青云城天枢站内,林昭然静候墨玄父女。
闲来无事,便以戏弄月台鸽群为乐。
禽兽之心反比人族更易也更难惑动——难在其心神渺茫难觅,易在一旦连通,则思绪浅显,极易操弄。
鸽群心神于他而言不难感知——但凡目力所及,又专心致志时——这些畜生全无招架之力。生全无招架之力。
他坐于长凳,逐一试炼:时而悄然窥探其懵懂心绪,时而强夺其五感,操弄其躯干。
虽成效不彰,倒也聊以遣怀。
试至第五十只时,已能辨其饥病痛楚,或令其踉跄僵滞,或惊其振翅远遁。
其实惊鸟一术最是轻易。
细想竟与第二学年所习「惊兽诀」异曲同工,倒也难怪。
忽生一念——惑禽之术不似控人之法多有限禁,天衍阁藏书楼中便有数种可随意借阅。
下回回溯时,或可试演一番,与心灵感知相较。
此刻他却转念——不强行操控,反是压制鸽群惧意,诱其自来。
此法较惊飞艰难百倍。
鸽性本怯,稍受惊扰便振翅远遁,若要其主动亲近个手无饵食的盯视者,实违天性。
试逾二十回,渐得引导之法。
终在第二十四试时,遇得一只胆大鸽子,施施然踱至近处,忽振翅落于他所坐长凳。
那鸽子咕咕低鸣,任他伸手捧起,毫不挣扎。
成了!林昭然自袖中取出面包屑犒赏这乖巧的实验对象。
恰在此时,墨玄所乘飞舟到站。
他将鸽子放回长凳,迎上前去。
「可是墨玄兄?在下林昭然。云教习遣我来助安顿,并引墨兄熟悉城中各处。」见对方怀中幼女,又低声道,「令爱之事,在下省得轻重。」
墨玄审视他片刻,颔首道:「有劳林兄,更谢守口之德。请引路。」
「举手之劳。」林昭然凝出浮空碟,将对方行李置于其上,「横竖同住一处。」
「哦?」墨玄挑眉。
「云教习既荐你住赵兰处,想来与我同院。」他解释道,「今岁携幼妹入学,她亦荐此宅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