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3 左拾遗内供奉(1 / 1)

大唐协律郎 衣冠正伦 1928 字 13小时前

0323 左拾遗内供奉

圣人听着张岱的控诉,眼神也渐渐变得有些古怪,待到张岱闭嘴深拜,他才又沉声发问道:“你所言俱实?”

“言出臣口,若有一字为虚,则臣愿受拔舌之刑!殿中诸王府员佐,并为王府卫士所执之太常群徒,俱可佐证臣言!”

张岱讲到这里,更是委屈至极:“往昔虽然不谓尊贵高洁,亦人间少俊、时流称夸,解褐之后,贪功求宠、心境失纯,竟遭如此羞辱责难,实在令臣羞愤欲死。人间竟有如此不辨善恶、混淆是非之……臣大开眼界,悔不当初!”

圣人听到这话后,望向张岱的眼神都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为冷漠所取代,他俯视着几名王府佐员,口中发问道:“你等王府群徒亦问张岱所言,可有驳之?他所言可有虚假?”

“启禀圣人,太常向来无有登门督课伶人的先例,张岱前未有启奏请示,贸然登门,自是滋扰。府中伶戏,自有安排,向来、向来都无劳太常……”

诸府佐们听到圣人垂问,当即便战战兢兢答道:“臣等奉大王命追行于后,也并非是要捉回张岱,只是要向群众释疑解释,以免时流误解……”

这几人还在挖空心思想要辩解,试图挖出张岱言语中的漏洞,殊不知当他们说到“府中伶戏自有安排”的时候,圣人的眼神中便泛起了几分冷厉。

不待这几人把话讲完,圣人便有些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他们,旋即便望向张岱沉声道:“王府中有多少太常伶人调使?多久未归?”

“此事臣亦所知不详,之前籍簿载录多有不清。臣此番向薛王邸除了想要督课伶人之外,也是想将此徒属略作录补。

诸太常伶人用于诸王藩邸、悦和名王虽非禁忌,但常年游离寺署之外,四时督课多有不及,所操唯陈旧艺能而已,累及诸王久赏旧戏,此亦乐司失职!”

太常伶人流失到诸王藩邸诚然是一个问题,而执掌太常寺数年之久的宁王绝对难辞其咎。

但如果张岱针对这一问题大加控诉的话,那指向性就太强烈了,如果皇帝本身不想借此打击宁王,那就免不了会对他这个无事生非的小子心生厌恶。而且张岱这么做,就等于是把宁王彻底得罪死了。

他这小胳膊小腿,连王毛仲都收拾不了,更不要说搞掉开元的言论却是让他大受启发。

这些事情平日里单独提出来,不过只是无甚紧要的太常寺日常事务而已,可是眼下如果跟督课诸王藩邸一起提出来的话,可就能受到一定的组合拳效果,将圣人的真实意图给掩饰下来。

所以崔日知也顾不上再去训斥张岱,而是立即着员进奉纸笔,他则伏案创作起来。趁着文思泉涌,挥挥洒洒数千言列于纸上。

在将这一份奏章写完之后,崔日知略作沉吟,然后才抬手向张岱招了招,示意他到近前来,抬手指了指案上墨迹未干的奏章,口中说道:“过来看一看。”

“大卿笔力虬劲,着实让人钦佩。”

张岱凑上前来,嘴里笑语说道。

“看文义!”

崔日知当然不是在炫耀书法,闻言后便皱眉说道,这小子可比自家那个宗之欠揍多了!

这奏章内容也不是什么惊世之论,不过是脱胎于张岱那一番奏对内容,隐去了诸王藩邸督课事宜,却将翻新旧曲大书特书,直接提升到了跟集贤书院编书一个档次的文化建设。

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识字,可是辞曲就算不会唱也能哼哼几句,当然要加强思想教化的建设!

“大卿当真见解深刻,宏论警人。若下官见识若斯,方才御前奏对时想能更加从容。”

张岱又向崔日知拍了一个马屁,毕竟是自己顶头上司,哪怕公然剽窃自己的想法,也得点个赞,这是基层牛马该有的一个觉悟!

崔日知倒没有多说什么,他又伏案修改了几个措辞,然后又在另一张纸上抄写一遍,等到墨迹晾干后便卷起来,直接离开太常寺官署,不知去了哪里。

崔日知离开不久之后,赵岭等之前被薛王府卫兵们包抄下来的太常属官们、还有金环银环等张岱随员也都被内官引回。

“张协律,薛王将某等捉回后又大加刑罚……”

赵岭一头的猪血,模样最是凄惨,见到张岱后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而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伤势,这也不免让张岱有些不好意思。

他事前没有向这些人交代清楚此去目的,这一次算是结结实实连累他们遭受了一番无妄之灾。幸在太医署也在一个大院办公,很快便有医官过来给他们诊治处理。

众人伤情倒是都无大碍,只不过这么刺激的一番经历、多多少少都是受到了一些惊吓。眼下最终的处断结果还没有出来,张岱也只能在心里盘算着事情过后给这些人一定的物质补偿。

圣人只是打发他回来等待处置,可是他一直等到傍晚将近天黑时分,也没有等到传达旨意的官员到来,甚至就连大卿崔日知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岱也不敢擅自回家,只能打发金环他们先行归家通知一声,他今晚则留宿于太常寺中。

一直到了第二天朝会结束州,崔日知才红光满面、前呼后拥的返回了太常寺中,而当群属出迎的时候,却得知一个非常令人诧异的消息:崔日知不再担任太常卿,而是转任工部尚书!

太常卿是九卿之首,工部尚书却是六部之末,只不过九寺闲司终究比不上尚书六部的剧要。所以尽管两官都是正三品,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尤其崔日知平日里恨居八座都已成疾,这一次夙愿得偿,自是志得意满。

回到官署后,面对群僚的入前道贺,他都一一笑应,更是拉着张岱向众人说道:“张郎乃是名门之后,英姿俊秀、后进翘楚,日前我已有言。

你等不要因我去位便疏忽前诫,尚书省与太常寺所距不远,若让我知你等怠慢张郎,我仍会归来训责你等!”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张岱听到崔日知临走前还在孜孜不倦的给自己拉仇恨,心中也是不爽的很,好不容易等到崔日知在前庭显摆完,来到望省楼里收拾私人物品,他这才连忙问道:“崔大卿、尚书,这是怎么回事?”

“唉,依照故俗而言,太常卿转迁大宗伯才是真正上佳履历。但事哪能尽如人意呢,今许国公仍然在位,我也不免要逊其一席。”

崔日知闻言后,便一脸感慨的说道。

大宗伯便是指的礼部尚书,张岱听到崔日知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自是暗骂不已,老子是听你炫耀的吗,是问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我特么折腾这一番,自己还没见利,反而把靠山折腾没了?

“下官是问四时督课诸王藩邸,此议如何?”

崔日知升啥官跟他关系不大,而这督课藩邸的任务如果争取过来,那从此往后他出入王邸,这些皇子皇孙都得对他客客气气,也没人敢再跟他随便瞪眼了。

“唉,此事归于教坊使管辖,未入外朝探讨。”

崔日知闻言后便叹息一声。

张岱听到这话后顿感失落,皇帝这老小子戒备心的确是重啊,固然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但是敲打诸王的工作却不交给太常而给内官,那自己这次就白忙一场了?

正在这时候,楼下忽然又有府吏呼喊道:“张协律,有中官入署宣敕!”

闻听此言,张岱再也顾不上搭理崔日知这过气靠山,蹭蹭几步下了望省楼,然后便直往前庭而去。

“太常寺协律郎张岱,处事失宜,滋扰王居,故夺俸一季,留职察用。”

等到张岱来到前庭,宣敕的中官却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让他直接愣在当场。

然而正当他僵在原地的时候,中官却又掏出了另一份敕令:“征事郎太常寺协律郎范阳县子张岱,宏识伟量、清才雅器,人望时英、屡进明策,前虽有授,未尽其才,密命加恩,策列近臣,可兼左拾遗内供奉,余如故。”

听到中官所宣读的敕命,张岱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置信,一直等到敕书交在了自己手里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真的被加授左拾遗。

门下省左拾遗虽然只是从八品职,但却职掌供奉讽谏、扈从乘舆,乃是真正的清要侍官谏臣。杜甫奋斗了半辈子才混上的职位,张岱入职还不到半个月便直接兼领了。

说一个最简单的,他担任了左拾遗后,再想打诸王小报告,就不用再去薛王家里折腾这么一遭了,直接给皇帝上封事就好了!

张岱原本还哀叹瞎折腾这么一遭,啥也没捞到,结果还被夺了一季俸禄,却没想到回报竟然这么大。

这还说啥?既然找到了升迁密码,那以后不得把这些宗室亲王们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有了这便利,丢了的那一季俸禄又算个啥!

口蜜腹剑,是真特么的爽啊!

除了张岱之外,其余跟随前往的太常寺乐官们也都有奖赏,无职者各授乐部供奉,有职者加一岁上考,而像赵岭这种入品的官员,则加散秩一等。虽然与张岱兼授左拾遗相比算不得什么,但对他们个人而言也都是非常优厚的奖赏!

一时间,整个太常寺官署都沸腾起来,一改昨日愁云惨淡的模样。

昨日太常群属见到张岱将那些出勤同僚害的那么惨,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把他当作了扫把星,出入都躲着他走。可是现在众人全都将他围在当中,大有他一声令下、众人便跟着扫荡畿内名王藩邸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