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9 士林华选
今界参加科举的考生们也真是倒霉,遭此无妄之灾。他们刚刚经历了两天的试策,本以为考完之后万事大吉,安待出榜即可,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立即又被引到御史台来继续复试。
面对这一情况,心理素质差的人难免惶惶不安,乃至于迁怒抱怨他人,就比如杜孟寅之前对李嶷的指控。
但就算是心理素质尚可,遭遇如此波折后尚能处之泰然,可是也免不了心力耗甚的情况,思路远较平常运转迟缓得多。
这些考生们又不像张岱个挂逼有着一脑子的名篇佳作可供检索,一字一句皆需耗使心神来仔细思拟,因此答题的速度也都不算高。
夜中时分,张岱两道杂文题都已经答题完毕,而其他考生们则仍还在艰难答题,甚至相当一部分连诗作都没写完。再一想到张岱甚至写完了十五篇诗作,有的人心情不免越发的焦虑,以至于汗如雨下。
其他人都在辛苦用功,张岱坐在席中却是无所事事,他自己待着别扭,考官们看到他也谈不上有多顺眼。
于是原本来严令考生在复试结束前不许离场的崔沔干脆便召来吏员,着令将这小子引出去先在别处安置,不要再留此碍眼。
于是张岱便被引出厅堂,御史中丞宋遥也随后行出,让吏员给张岱准备一副铺盖、让其可以休息入睡,并且他还对张岱笑道:“过往或谓耳听为虚,如今总算眼见为实。张郎才情超逸脱俗,当真是士林美玉,人所共瞻!”
“宋中丞谬赞了,徒今麻衣待择,对中丞板荡之中独秉宪台的事迹也是钦仰得很!日后若得取中荐举,当以中丞事迹为师!”
宋遥本是李元纮所提拔的亲信,与张家即便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也绝对谈不上友好,但张岱今晚却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较之前有不同,尤其是在寿王送饭之后,对自己更多了几分关切,如今夸奖的更是颇为露骨热情。
虽然不排除此人是被自己的才华所吸引折服,但更大的可能怕还是武惠妃的缘故。
虽然说玄宗一朝后宫不像中宗朝那样放肆干政,但终归也是会有一定的影响,诸如李林甫暗中投献于武惠妃,这宋遥大概也是个小机灵鬼儿。
张岱自知眼下虽然答题完毕,但最终结果如何还待审议,因此对宋遥这个考官的示好也是客气回应。
听到张岱这么说,宋遥也想起来眼下自己能独秉宪台也少不了张岱的贡献,望着少年便越发觉得顺眼。
他虽然是被李元纮所提拔,但并不意味着就不能发展自己的人事关系,尤其张岱无论身世背景还是禀赋才情都如此出众,因此他便也笑语道:“张郎才学,世所罕见。便且安心休息,静待佳音!”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返回了考场中。张岱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旋即便也在吏员引导下走进厢房里,登榻蒙头大睡起来。
张说昨夜虽然没有在御史台外驻足久留,但心内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考生们则被陆续放出。
“名是应举,实则酷刑!总算煎熬结束,仿佛重回人间。”
王昌龄等人行出后,见到站在廊下的张岱,便忍不住一脸感慨的说道。
这话说的倒也不假,今届省试充满了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不过总算也是考完了。这要换了天宝年间,遇上李林甫之流玩上一把野无遗贤的烂活儿,那才更加的欲哭无泪。
“张六作何诗作?怎会让众考官连连称奇?”
李嶷拉着张岱好奇问道,而其他考生尽管已经非常疲惫了,听到这问题后也都纷纷凑近过来。
张岱本来要讲出来,正见到姚弈捧着那些考卷从厅堂中走出来,于是便又向其人询问道:“请问姚舍人,某等群徒如今交流文艺可否?若是不甚泄露应试杂文,是否还要系回重考?”
姚弈听到这话后只是冷哼一声,并未答话便快步离开。
紧随姚弈之后行出的给事中吴巩则笑语道:“张岱毋须作此忿言,此番覆试乃朝堂中相公等计议决定,也不只是因为杂文流出之故。你等群徒虽然遭此波折,但若仍可及第,更可称为士林华选。如今既已试毕,各自归待榜出去罢!”
说完这话后,吴巩便也快步离开此间,赶着前去上朝。
御史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众考生这会儿也都已经是疲惫不堪,便也不再久留,于是一边听着张岱讲述他所制杂文,一边向皇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