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处是一座县城,途径长街,祝棠被街头的热闹扰醒,抬手遮住眼皮,声音喑哑询问:“到哪了?”
“关州,已是黄昏了,再赶路的话,天黑之前难有个舒适的歇脚地。落住在镇子上,好过在荒野。”
魏厌抬手,衣袍为她遮挡了光亮,但转念又觉得这行为未免过于奉承,想放下,又忍住了。
等祝棠的眸子适应了光亮,才故作无意的放下。
祝棠坐了起来,逶迤发丝散落,伸展了四肢,像只慵懒的猫。
她脸颊处还有一处殷红,是侧脸枕出来的,看着白里透红,又分外惹人怜惜。
魏厌移开视线,心中冷哼一声,真是娇气。
以往他风餐露宿惯了,可从未觉得在荒野入眠有什么不好的。
如今被她豢养了三年,变得莫名其妙起来,祝棠还真是让人讨厌。
他此生最讨厌祝棠了。
刚回过神,就看见祝棠离他靠得分外近,几欲贴到他脸上。
他想将人推开,又莫名的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僵持着,眼看祝棠越靠越近,连呼吸都跟着发颤。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师父对他管教严苛,将他脑袋摁在水里练习闭气。
此时的感觉,和那时候无异。
祝棠这是要……非礼自己?
魏厌应该拒绝的,严词厉色的拒绝。
但他此时脑袋里一团乱麻,什么举措都没有,反倒是闭上了眼,打心底里莫名的期待会发生些什么。
祝棠抬手,扶正了魏厌的玉冠,才觉更像了几分,再看魏厌,这人闭着眼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低声笑了。
笑声在魏厌耳边回荡。
“当刺客的,警惕心都这么松懈吗?我离的这么近,居然还闭上眼,不怕我反杀你?”
祝棠指尖顺着魏厌的脸颊往下滑,在唇角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几分。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魏厌的唇瓣很薄,带着略微暗红,像是晕开的朱砂色,右边下唇角有一颗痣,很性感。
让人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想尝一下他的唇是不是也和他的人一样冷冽、不近人情。
祝棠摩挲了两下他的唇瓣,凑身靠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时,能感觉到魏厌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停住了,近距离的打量魏厌,虽然依旧闭着眼,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转动,昭示着不安,双手无意识的收紧,似有反抗之意。
祝棠有反骨,可感情毕竟是讲求你情我愿的事,秦鹤轩就是她强迫的下场。
与其到时候死生不复相见,倒不如各退一步,图个清净,魏厌长相好,也不至于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她有些可惜的轻叹了声,远离了魏厌。
魏厌察觉到她远离,才缓缓睁开了眸子,对上了祝棠含笑的眼眸。
“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可没对你做什么。”
魏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种说不上的感觉,遗憾或是落寞,微微的泛着涟漪,只是自己都没曾察觉。
随后涌上一股恼怒。
祝棠这是什么意思?她能吻裴衡,能和季逸风抵死缠绵,却不肯碰自己。
他难道还比不过那两人吗?
比较之下,魏厌更是郁结难消,想要质问祝棠。
话没说出口,马车停下了。
顺利抵达了关州。
祝棠下了马车,在拥簇下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魏厌一口气吊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
这个肆意妄为的女人!谁会真心喜欢她!
裴衡也就是贪图她美色罢了,等到新鲜劲一过,看她一个人会如何凄惨,别到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好。
那时她知道了自己的好,想找自己可再不能了。
魏厌自我安慰了一番,心里好受了些,掀开帘子要下马车,猝不及防对上了祝棠的视线。
“你……”
魏厌有些诧异。
祝棠歪头看他:“你在磨蹭什么?还要本宫请你进去?”
魏厌冷哼了一声,脸没刚才那么臭。
“你是我皇姐,等我不是再正常不过?”
祝棠挑眉,笑道:“你倒还记得我是你皇姐,好久不曾听你唤一句姐姐,你喊一声我听听。”
魏厌和她虚与委蛇,没成想祝棠还想趁机占他便宜。
可她就堵在下车的地方,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看向两人,若是在这僵持下去,还不知得多招摇过市。
魏厌憋了半天,才不痛不痒的说了句:“姐姐。”
祝棠很高兴,牵了他的手下马车,拉他进去。
魏厌视线停留在被她牵着的手上,温热,柔软。
祝棠向来行事张扬,包下了整个客栈,大堂除去坐着用膳的两人,四处严加看守。
祝棠表现的格外热络,和魏厌一副兄友弟恭的目光,用膳后,拉着魏厌上楼,到了屋内,祝棠才松开魏厌,转而去屏风后。
那里早就摆好了浴桶,盛满汤浴,祝棠没将魏厌当外人在屏风后更衣,说道:“你且在这坐会,晚点再出去。”
魏厌知道她是想让前来探查的人知道她和祝鸿如今的关系尚可,防止他们半路使小动作,没准还能引出祝鸿。
但……
魏厌平时少言寡语,即便说些什么,也多半不是好话。
此时显得有些局促,眼神不知该往哪看,他在椅子上入座,视线定定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坐得方正。
“你既要沐浴更衣,用不着这时候还做戏,未免有些过头了。”
祝棠哂笑,说道:“难不成待我洗完再做戏?我可没这功夫,稍后便要歇下来,眼下还能说几句话,你要等我歇下了待在这,无人说话岂不无聊。”
还有一点,祝棠若是真睡下了,可不敢让魏厌真守在她身边。
魏厌一身反骨,是匹难驯的野马,虽然如今看着臣服,难保不会趁机弑主,她不敢赌。
“魏厌,你有心仪的女子吗?”
他是把好用的利剑,祝棠交给他去办的事,没几次失手的,若是能过了三年之期后将人留下,未必不是个好帮手。
放在以前祝棠不会这么想,但如今祝棠正是要培养亲信用人的时候,就不得不着重考虑了。
如果魏厌有喜欢的人,保不准你能加以利用,以此软肋留住魏厌,让他心甘情愿、真心诚意的为自己办事。
魏厌半天没说话。
祝棠疑惑,划动水泛起涟漪,打破沉默:“怎么?是不好意思和我说吗?说来听听嘛,我还能对她做什么不成?”
“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