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余波·天兵临世·铁壁再摧
乔治湖畔的晚风,带着腥稠的铁锈味儿一阵阵卷过来,抽打在赵铁柱肩上。那地方被子弹犁开一道深沟,这会儿让凉风一激,皮肉下的骨头都跟着咝咝地疼。他拄着那杆卷了刃的毛瑟步枪,枪管上的刺刀还在往下滴嗒着黑红的血珠子。斜射过来的最后一缕残阳,就在那黏糊糊的血光里扭曲着。旁边老王铁锤拿后背抵着滚烫的克虏伯炮管喘粗气,他那只没瞎的眼窝里蛛网般布满了血丝,脸上糊着硝烟和血浆拌成的泥垢,人累得像是要散架,可绷紧的嘴角却死死抿住了一丝不敢完全放下来的庆幸。
“老铁,”老王的声音像是破砂轮磨铁皮,嘶哑得不行,喘了口气才接上,“咱……咱这算挺住了吧?”
赵铁柱没立刻吭声。他眼珠子有些木然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遍地是碎布、烂肉和丢弃的弯枪管。目光最终落到斜插在血泥里的那截旗杆上。他挪过去,蹲下身,那双手套早已被血浸透了也磨烂了,他用力,把一面撕得只剩半块的蓝底龙旗从泥泞里拔出来。旗布吃透了血水,死沉,却固执地向上翘着一角。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捅了一下,堵得慌,喉咙眼儿里发干发涩。他想胡大统领临战前的嘱咐,一字一句沉甸甸地砸在心坎上;更想那些倒在峡口、连尸首都找不全的兄弟们,有些模样还能清晰地在脑子里晃动……他使劲攥着旗杆,关节嘎巴响。“挺……挺住了,铁锤,”他声音闷在嗓子里,好半天才挤出来,“可那些兄弟们……”
话头被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硬生生打断。空荡荡的峡谷把蹄音放得很大。胡大统领派来的传令兵像一阵狂风卷到跟前,马喷着白沫子浑身汗得透湿。传令兵跳下来,气都喘不匀:“铁……铁团长!王团长!大统领……大统领有紧急军令!收拢……收拢剩余能动的弟兄,立刻……后撤!撤到峡谷北边三里那片老林子里整备!补给……补给队随后就到!”
赵铁柱和老王铁锤飞快地对了下眼神。补给?眼下这光景,哪来的补给?但胡大统领自打出山就没走过空棋。两人不再犹豫,立刻招呼剩下的残兵。还能自己走的架着缺胳膊少腿的,三百来号人互相倚靠着,挪动着,往那片林子里撤。队伍拖得老长,呼哧带喘的脚步声在峡谷里空洞地响着。
挪到半道,西边山梁子后面突然翻上来一片腾挪的烟尘!灰黄色的土浪裹着一支队伍,正用快得邪乎的速度朝这边压过来!赵铁柱心猛地一缩。看清了:一水儿的深蓝色军服,肩上扛着长家伙,在夕阳底下闪着崭新的幽蓝冷光,刺刀雪亮。每人腰带上吊着几颗油黑浑圆的铁疙瘩。队伍当间儿,几门模样生猛的钢炮,被骡马拖着,轮子砸在硬地上隆隆作响。
“是……大统领埋下的奇兵?”王铁锤剩下那只独眼瞪得溜圆。
赵铁柱死死盯着队伍最前头,攥紧了手里的破旗杆。忽然,他看清了打头那人挥舞的旗号,再一细认,心头那口一直悬着的气“噗”地落了下来——那是胡大统领贴身警卫队长的脸!那人隔着老远就扯开喉咙吼,声浪在山壁间撞出回音:“铁团长!大统领算死了那约翰鬼杀回来咬上,重重按了按。那力道沉甸甸的。“这仗,”他的声音不高,像砂石滚动,在静得只有风吹过残破旗帜的战场上却异常清晰,“是你们领着弟兄们,用命换来的。”他的目光从三个血葫芦般的旅长脸上缓缓扫过,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分量,“那些枪炮……早些年,跟一个从很远很远地方漂洋过海来的洋商队搭过线,埋下的后手,想着总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从此刻起,你三人,各领一旅弟兄。仗打成这样,不提拔不行了。这副担子,生死担!别辜负了倒在这儿兄弟们的血。”
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洋商队?什么洋商队能有这么大能耐?可胡大统领自执掌兵权起,何曾妄言?他们目光里那些疑问的尖刺,被盲目的忠诚和对大统领那几乎神鬼莫测手段的敬畏慢慢压了下去。王铁锤咧开干裂出血口子的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统领您……您这后手备得深!备得狠!连这打起来能把人魂都吓飞的‘快炮’都预备好了,真真是把约翰鬼那点花花肠子全攥在手心搓碎了吧!”
胡泉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所有的解释,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危险。唯有这“早有谋算”的名头能压住一切不合理。他心里沉得坠坠的,系统——这个悬在他命门上、既带来无限可能又深藏绝大恐怖的秘密,是他在这乱世唯一也是最后能抓住的刀柄。他目光投向远处乔治湖方向,浓黑的烟柱正撕开夜空,缓慢地盘升。他知道约翰国绝不会甘心,这断龙峡口的死磕,不过是一盘更大赌局的开胃小菜。那系统给予的所有东西——枪、炮、兵、甚至李云龙他们的肩膀上的星徽——最终都必须化作滴水不漏的计策,才能在这盘死局里争得一丝活气。
深夜里,临时指挥部只点着一盏小马灯,灯芯结着焦黑的灯花。胡泉在灯下摊开那份沾着几点血渍的地图,指头在图纸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个冰冷、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准时在他颅内响起:“滴,二次防御战役胜。额外奖励:‘近代化炮兵专业教导学院’详细建造蓝图全套。”一幅恢弘的、前所未见的砖石钢铁结构建筑群细节图,如同烙印般打入脑海。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粗糙的掌心。白天战场上赵铁柱他们第一眼看到那些凭空多出来的崭新克虏伯炮时,那种混杂着狂喜和见了鬼般的惊骇目光,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非得瞒着你们,”对着摇曳飘忽的昏黄灯苗,他喉咙里低低吐出一声近乎呓语的自言自语,只有自己能听见,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这天底下……这眼前的路……”他猛地停住,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漆黑的帐外。外面隐隐传来操练的号子声和沉重脚步踏过碎石的声音——新补充进来的士兵,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正在练习更换那复杂的克虏伯炮闩,刺刀撞击声和沉重的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一下下碾碎着峡谷死寂的夜。“刀把子攥在暗处,才护得住明处的饭碗哪。”他最终只沉沉吐出这么一句,带着一身解不开的疲惫和凛冽的决绝。
灯灭了。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胡泉的手却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那把冰冷坚硬的枪套上,里面是他最不离身的家伙——那把由一堆模型零件瞬间“真实”具现出来的德制鲁格手枪。窗外暗沉沉的夜里,新编入的部队还在不知疲倦地操练,毛瑟步枪那特有的带着脆响的击发声,克虏伯炮架轮子碾压石块那沉重而规则的滚动声,在这空旷幽深的峡谷里显得格外刺耳,又异常森然。
他清楚得很,这场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庞大帝国的血腥对局,连第一幕戏都还没唱完。那系统给予他无限可能的神秘,是他手里唯一能劈开荆棘的利剑,亦是日夜勒紧脖颈、稍有不慎便能让他坠入万丈深渊的无形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