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当间,顾晏之折身出去。
温洛裹紧了衣裳,正瞧着屋里,顾晏之却取了伤药和衣裳回来。
温洛换过衣裳,顾晏之给她肩上上了药,温洛喝着姜汤,顾晏之就在那看着她,面无表情,全然不顾自己也一身伤。
温洛今天叹气了太多次,将伤药递过去,“你也上些药吧。”
顾晏之接过药,却只是放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温洛,淡淡开口道:“白贺是你新嫁的夫君,你与他生了个儿子,叫夏生。”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温洛抬头,不可置信看着他。
他得知自己没死在抚州立足,也不过几个时辰,竟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你真该庆幸,那白贺早早死去,不然……”
顾晏之的眼神带着冷,将她一把拉过,紧紧箍在怀里。
“回来,我既往不咎。”
温洛瞧着他,觉得有些可笑,“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顾晏之面色平静,“你和我拜过堂,成过亲。你若是不从,我也有的是本事和手段。”
“只是,别让我那么做。”
温洛心惊胆战,顾晏之的掌控欲还是一点没变,依然我行我素,容不得旁人半点违逆。
又或许,他也变了,变得愈发冷酷老练、做事滴水不漏,再也无懈可击。
温洛觉得有些无奈,更有悲痛和几分失落。
“顾晏之。”她垂眸,看着怀在自己腰上的手,一如他对自己的执念,成为爱恨贪嗔的锁,锁住的又何止是她。
里头,也有一个他。
谁都躲不过,而她已经看开了,只留他,困在里头。
温洛语气平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过去那些日子,我对你,也许也是有过几分真心。你对我,虽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你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其他事上,称你光明磊落,是英豪也不为过。”
“只单你我之间的事,你实在不应如此,天下之大,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
顾晏之看着她,依旧是如同七年前的模样,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而她依旧,还是不接纳自己。
一时之间,顾晏之只觉心沉如坠,问出了压在心里七年的话,“阿洛,你告诉我,我究竟,要如何做?”
温洛一怔,她料到了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顾晏之会生气会恼怒,单单没有料到,他会如此。
垂头丧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这一瞬间,温洛心里升起一股酸涩。七年,怨恨都被时光磨得去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成了苦果。
“顾晏之,放手吧。”温洛拿过身侧摆着的药瓶,拿起他的手,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顾晏之整个人埋在她的怀中,却是不言不语。
沉默良久,只听他淡淡道:“阿洛以后你恨我也是,厌我至死也罢。”
“放手,绝无可能。”
温洛瞧着他,叹气一声,“那你究竟要如何呢?”
“是我问你,你究竟要如何?除了让我放手,究竟……要我如何。”后面半句,顾晏之的语气里,已带上了五味杂陈的酸涩。
此话一出,温洛呆愣片刻,缓缓道:“我只想过现在的日子,养好一双儿女,其他,再无所求。”
顾晏之瞧着她,依旧是清冷冷的性子,连一句哄他的话也不肯说,说的都是些净戳他心窝子的话。
“你要替别人养儿子……竟也不肯与我亲近半分,阿洛,我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那白贺,这七年,你竟替他生了孩子。”
说着,那日在温氏医馆前的小男童浮现在眼前,他牵着比自己小的女童,和卖花郎买海棠。
要送给娘亲,加之那女童掉出来的扣子,一切,竟早早地就注定了。
顾晏之只觉嫉妒得发狂,如果那白贺还活着,他大可以和他痛痛快快地比一场。不以权势,也不以武力。
比什么都可以。文治武功,顾晏之有信心,他五岁开蒙,七岁赋诗,不过弱冠就居榜首。
可偏生,和一个死人比不了,他也比不过。
“阿洛,你告诉我……”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得你半分青眼。
这一刻,顾晏之再也没有了搅动风云的气势,在温洛面前,只是一个似世间千万普通男子一般,爱而不得的男子罢了。
温洛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缓缓道:“夏生,是你的孩子。”
这一点,她能瞒顾晏之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凭借顾晏之的能力,很快就会知道所谓的白贺只不过是她用来树立自己名声,以及,不想再嫁的筏子。
而且,夏生念着父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他还那么小,有思父之情却也正常,而父子相隔不过咫尺,却不能相认。温洛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无关恨不恨顾晏之。
“你……你说什么?”顾晏之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洛,眼里满是急切,不等温洛开口,便迫不及待问道:“你是说,那个孩子,是我的?”
温洛点点头。
一瞬间,巨大的喜悦似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要将顾晏之淹没。
她居然肯为自己生儿育女,她还是心里有他的。单这一条,就足以让顾晏之心里的阴郁消散而去,只觉通体快意。
“好了,我有些累,劳你给我寻一身女子的衣物来,在给我备一匹马。”
被巨大喜悦冲昏头脑的顾晏之一时之间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温洛说什么。
“女子衣物没有,这处是张京给我备的宅院,府里没有女主子,我明日一早查人去买。况且,时辰不早了,雨又下着,你今日就歇在这。”顾晏之的语气叫人不容拒绝。
温洛瞧着外头依旧电闪雷鸣,却是皱起了眉,“你带着人闯进我家,又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虏走,府里上上下下,此刻只怕要急成乱麻。”
顾晏之面不改色道:“我已叫庞屹留在你的府里安抚人心。放心,你苦心经营的家业,我又怎会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我未伤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