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的说和
哈丹大叔的话音刚落,黄璇和林玘就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这个出了名的倔老头,居然在说别人固执?
两人默契地闭紧了嘴巴,只听见马鞭在哈丹大叔腰间晃荡的声响。
“放心,”哈丹大叔拍了拍胸脯,“老巴依还得管我叫一声大哥,我的话他不敢不听。”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村里,
远处,巴依大叔正坐在自家门前的拴马桩旁打磨马鞍,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
他抬头看见林玘二人,手里的锉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你们还敢……”
话没说完就瞥见了后面的哈丹,顿时像被套马杆套住的野马般僵在了原地。
“怎么?”哈丹大叔利落地翻身下马,靴子踩得草屑飞溅,“老兄弟,连碗奶茶都舍不得给了?”
“我可是带了你最爱的马奶酒来。”他故意晃了晃腰间的酒囊,而后又用马鞭指了指巴依大叔背后,“这天都快黑了,总不能让我们在草原上喝西北风吧?”
纵使巴依大叔在不愿意,可如今看到了哈丹也没了脾气。
“进来吧!”巴依大叔语气低落,但还是把三人迎了进来。
哈丹大叔大步流星走了进去,而林玘和黄璇则是跟在哈丹大叔背后,没有说话。
现在这里,已经是哈丹大叔的主场了,他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哈丹大叔。
“你是来帮他们当时?”巴依大叔坐下后,就质问着哈丹。
哈丹大叔听后,却摇着头说:“查干陶勒盖的规矩,就像赛里木湖结冰的湖面,自家门前的裂缝,得用自家的皮绳来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无论是巴依大叔还是林玘和黄璇,都觉得不可思议。
哈丹大叔不是来当说客的吗?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巴依大叔没有接话,而是目光困惑地扫过林玘和黄璇二人。
“那……哈丹兄弟,你这趟来……”沉默了片刻后,巴依大叔终于开口了,只是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犹疑的光。
哈丹大叔捻着胡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听说你家的手工物件在直播里可受欢迎啦!这一晚上就卖出去一千多单,啧啧,抵得上寻常牧民三个月的收入哩!”
巴依大叔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炉火,像赛里木湖面被风吹皱的波纹。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袍角,那是去年用自家产的羊毛捻线织就的。
“老兄弟啊,”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像远处滚过的闷雷,“现在咱们查干陶勒盖的买卖,就像套马杆上的皮绳,全系在你家这些手工物件上了。”
茶碗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今天林大夫和黄专家还在跟我说,要是没有巴依家的手工品撑场面,连带着奶疙瘩、风干肉都卖不动价。去年在赛里木湖景区那仁家的狼牙挂坠,不就因为做工糙,差点把草原的信誉都给砸了?可如今却因为你家的手工物件,发不出去货……”
说到这里,哈丹大叔故意停顿。
巴依大叔听后,嘴唇微微颤动,但最终只是用粗糙的手指捻了捻挂在腰间的鼻烟壶,却没有打开。
这一幕,哈丹大叔自然看在眼中,只听他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草原人的信用,那得比赛里木湖最清的水还要透亮!比博格达峰最白的雪还要干净!这事儿啊,你心里比我更明白!”
说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一个重要的秘密,喉音里带着马头琴般的震颤:“你以为卖的是几个小玩意?景区那家汉人开的铺子,正等着咱们失信好压价收购奶制品!”
见巴依依旧不为所动,哈丹也是有些气愤了。
哈丹大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铜壶里的奶茶荡出几滴。
他粗糙的手指攥紧了马鞭,声音低沉得像远处的闷雷:
“老巴依,你当我是来给年轻人说情的?”他指了指门外,“你看看那些等着发货的包裹,哪个不是乡亲们熬夜赶出来的?”
“独羊难抵狼群,合群的蹄子能踏平山岗!咱们草原上的买卖,从来都是一个毡房连着一个毡房。”哈丹大叔说话的同时,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线头,“这是乌仁吉家送的绣线,这是哈斯卡给的羊毛,就连道尔吉那个瘸腿老汉,都拄着拐杖来问要不要帮忙。”
说着,他突然压低声音:“现在整个查干陶勒盖都在传,说巴依家的货要断供了。那些等着收货的客人可不管是谁家的原因,他们只会说‘草原上的牧民说话不算话’。老兄弟,你想想,要是因为这事坏了名声,往后谁还来买咱们的奶疙瘩、买咱们的风干肉?”
林玘和黄璇对视一眼,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人开口。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复杂情绪。
哈丹大叔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奶疙瘩,压得他们心头发闷。
他们当然明白集体荣誉的重要性,可眼前这番说辞,分明是把整个草原的重量都压在了巴依大叔一个人的肩上。
黄璇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
这种以集体之名施加的压力,让她想起了城市里那些令人窒息的“为你好”。
可偏偏,哈丹大叔沙哑嗓音里裹挟着的草原智慧,又让人无法简单用“道德绑架”来否定。
林玘望着小火炉里跳动的火焰,突然理解了草原上的一种无奈。
在这里,个人的选择永远像拴马桩一样,深深扎在集体的土壤里。
看到巴依神情触动,阿丹大叔也是连忙改变说辞:“老巴依,去年那仁家的那些粗制滥造的狼牙挂坠,让赛里木湖周边三个牧业村的奶制品,在景区商铺里贱卖得像白送一样。可现在呢?古丽亚的手工品让城里人都抢着买,一晚上的订单就够你家三季的嚼谷,这可是长生天赐给草原的新草场啊!”